夜玄的昏迷,如同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情绪起伏的元帅府内,投下了另一块巨石。苏文衍和岳擎天闻讯赶来,看到浑身是伤、陷入昏迷的王爷,以及榻上虽然解了毒但依旧虚弱沉睡的琉璃,皆是骇然失色,又庆幸不已。
“快!将王爷抬到隔壁厢房!小心他的腿伤!”
“太医!赶紧给王爷诊治!”
“封锁消息,王爷受伤之事,绝不可外传!”
苏文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整个元帅府再次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只是这一次,焦点的中心从琉璃转向了夜玄。
太医正顾不得疲惫,立刻为夜玄检查伤势。当看到夜玄右腿上那道几乎见骨、边缘泛黑(有轻微中毒迹象)的狰狞伤口,以及身上多处深浅不一的刀伤和严重的内力透支情况时,老太医的手都在颤抖。
“王爷这是……这是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搏杀啊……”他一边紧急处理伤口,一边喃喃自语,心中对那位孤身闯入北戎大营、夺回解药的王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佩与震撼。
所幸夜玄底子雄厚,虽然伤势沉重,但并未伤及根本,更多的是失血过多和体力精力透支带来的虚弱。在太医的精心救治和珍贵药物的调理下,他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只是依旧陷入深度的沉睡,以修复受损的身体。
而在主院卧房内,服下“狼神泣血”解药的琉璃,身体也在发生着显着的变化。致命的毒素被迅速中和、排出,伤口的黑紫色彻底消退,虽然箭伤依旧严重,但至少不再危及生命。她的脸色从死寂的青黑转为失血过多的苍白,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悠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陷入了身体自我修复的深度睡眠。
就在朔风城内为两位主心骨的伤势忧心忡忡之际,野狼谷的那场大火和混乱所带来的连锁反应,终于开始显现。
兀术肩颈受伤,又中了自家“幽阁”盟友的毒箭(虽然后来服用了解药),可谓是雪上加霜,伤上加伤。野狼谷的大火虽然最终被扑灭,但粮草辎重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夜玄单枪匹马潜入王帐、挟持王子、夺走解药并纵火成功突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北戎军中传开。
这对本就因黑石谷大败而士气低落的北戎军队来说,无疑是又一记沉重的心理打击!
“那个天朝玄亲王是魔鬼吗?他怎么能做到?”
“连王帐都被他闯了,王子都差点……我们还能打赢吗?”
“粮草快没了,这天寒地冻的,怎么打?”
恐慌、质疑、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北戎营中蔓延。许多部落首领开始暗自盘算,不愿再跟着兀术这条看似即将沉没的破船继续走下去。甚至有人开始暗中联络,商议是否要抛弃兀术,向天朝求和,或者干脆撤回自己的部落领地。
兀术躺在病榻上,听着麾下将领汇报着军中日益不稳的局势和不断出现的逃兵,气得伤口崩裂,呕出血来。但他终究不是完全的蠢货,知道大势已去。
继续打下去?粮草不济,军心涣散,天朝军队士气正旺,那个可怕的夜玄虽然据说也受了伤,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如同噩梦般出现。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他兀术也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撤退?退回王庭?且不说这一路上可能会遭到天朝军队的追击,就算侥幸退回王庭,他这次损兵折将、威望扫地的败绩,也足以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和部落首领将他撕碎!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死路!
在煎熬中度过了两日,兀术的伤势稍微稳定了一些,他终于做出了一个痛苦而屈辱的决定——
求和。
“派人……去朔风城。”兀术脸色灰败,声音嘶哑地对麾下谋士吩咐道,“告诉夜玄……我们……愿意退兵。条件是……他必须保证我军安全撤回漠北,并且……并且承诺五年内不得北犯……”
说出这番话时,兀术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踩在了脚下,但他别无选择。
消息传到朔风城时,夜玄尚未苏醒,由苏文衍和岳擎天共同主持大局。
“求和?”岳擎天听到北戎使者战战兢兢地说明来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兀术那小儿也有今天!当初不是嚣张得很吗?二十万大军南下,要踏平我天朝吗?怎么现在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要求饶了?”
苏文衍则显得沉稳许多,他抚着胡须,沉吟片刻,对那使者道:“贵国王子欲求和,并非不可。然,空口无凭。需满足我朝三个条件。”
“第一,北戎军队必须立刻退出当前占据的所有天朝疆土,并立下血誓,十年内不得南犯!”
“第二,赔偿我朝此次军费损耗,黄金五十万两,战马三万匹,牛羊十万头!”
“第三,交出此次潜入我军营行刺的‘幽阁’杀手名单及其在北境的据点信息!”
这三个条件,尤其是后两条,堪称苛刻!几乎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宰割!
北戎使者脸色惨白,却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表示会回去禀报兀术王子。
兀术听到这三个条件,再次气得吐血,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最终还是咬牙接受了。相比于全军覆没和性命不保,这些损失虽然肉痛,但至少保住了根基和……他自己的命。
协议达成。
在北境凛冽的寒风中,曾经不可一世的北戎大军,如同退潮般,狼狈不堪地向着漠北方向撤去。他们丢下了大量的辎重,队伍松散,士气低迷,与来时那旌旗招展、气焰嚣张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朔风城上,天朝将士们看着北戎退兵的景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持续数月的北境大战,终于以天朝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消息传开,整个北境,乃至整个天朝,都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玄亲王夜玄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在万众欢庆的时刻,朔风城元帅府内,却依旧笼罩在一片安静的担忧之中。
夜玄昏迷未醒。
琉璃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依旧在沉睡。
外面的胜利与喧嚣,仿佛与他们无关。
苏文衍站在院中,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又看了看两间紧闭的房门,心中百感交集。
北戎之患暂平,但未来的路,似乎依旧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尤其是王爷与那位“影”参军之间……待他们醒来,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