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那混沌的“虚无”中缓缓归位,如同潜水者从万米深海浮向水面。首先感受到的,并非肉身的剧痛或外界的严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的“掌控感”。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与周遭三尺之地产生了绝对联系的微妙感知。
刘渊“看到”——并非用眼,而是用那刚刚苏醒的、与时间法则深度融合的灵识——在自己这具濒临崩溃的肉身周围,一个无形无质、边界却异常清晰的区域,悄然笼罩开来。其直径约三丈,仿佛一个透明的、微微扭曲光线的气泡,将他与外界那残酷的冰雪地狱隔离开来。
这便是……时间法域?
意念微动,如同呼吸般自然。
神通,自成。
在这直径三丈的领域之内,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创世的神只。那原本无处不在、狂暴肆虐的烬雪玄风,在触及领域边界的瞬间,其疾速飞旋的冰晶、其切割神魂的寒意,都如同陷入了无比粘稠的胶质中,速度骤降!从原本撕裂一切的狂飙,变成了如同蜗牛爬行般的缓慢蠕动。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侵蚀力,在领域内被削弱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他内视自身。经脉寸断之处,那原本在玄冥真息残余力量下不断恶化、试图冻结一切生机的破坏性能量,其侵蚀、冻结的进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虽然伤势并未立刻好转,但那不断走向彻底毁灭的趋势,被极大地延缓了!就像是将一个即将坠崖的人,用一根坚韧的丝线暂时挂在了崖边,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甚至,那源自绝对零域、仿佛能冻结法则本身的极致寒意,在试图渗透进这时间法域时,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那无物不冻的“冻结”效应,在进入领域后,竟像是被一层层无形的缓冲垫削弱,其生效的过程被显着地 “延迟” 了!虽然寒意依旧刺骨,却不再具备那种瞬间冰封灵魂的绝对强势。
领域之内,我为主宰!时间流速,由我心定!
这不再是过去那种需要耗费大量神识与真元、小心翼翼去“拨动”时间弦线,以求达到加速或减速效果的“运用法则”。那更像是一个学徒在模仿和借用天地之力,效果有限,且极易受到干扰和反噬。
此刻,他是直接在自身周围,开辟出了一小片独属于他的时空!是这片时空规则的制定者与驾驭者!他不再仅仅是时间的“影响者”,而是这一方小小天地内,时间的 “驾驭者” !
从“运用”到“驾驭”,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是本质的飞跃!这标志着,他刘渊自身的道,终于在历经无数磨难、勘破重重虚妄、于生死边缘挣扎悟道后,初步成型!
这时间法域,便是他王者之道的第一个具象化体现,是他未来法则之路的坚实基石。
他依旧虚弱,肉身重创,真元枯竭,白啸岳化冰的景象仍如尖刀般刻在心头,狐妗与朔月生死未卜,那冰螭玄虬如山般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外……
但,一切已然不同。
那无形的时域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顽强地抵御着外界的侵蚀,延缓着内部的崩坏。虽然范围仅有三丈,虽然维持它依旧需要消耗他本就濒临枯竭的神魂之力,但它带来的,是希望,是变数,是于绝对死局中,硬生生撕开的一线生机!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试图抬起一根手指。在外界,这个动作或许需要一瞬,但在时间法域的微调下,这个动作被加速了数倍,虽然依旧牵扯着断裂的经脉,带来钻心的痛楚,却清晰地告诉他——他重新获得了对身体、对周围环境的某种“控制权”,哪怕这控制权还极其微弱,且局限于这三丈领域之内。
冰螭玄虬那冰月般的巨目,似乎也察觉到了下方那只蝼蚁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那原本应该彻底死寂、被冰封的气息,竟然维持住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并且多了一种它无法完全理解的、晦涩而强大的波动。
它那纯粹由冰系法则构成的意识中,泛起一丝本能的疑惑,但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愠怒。庞大的身躯微微调整,更加恐怖的寒意在龙爪与巨口中凝聚。
刘渊感受到了那如同实质的杀意再次锁定了自己。但他此刻的眼神,却不再有之前的绝望与无力。
他躺在那片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冰崖上,周身笼罩着无形的时域,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点。
他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龙影,看着那凝聚着毁灭的寒光,心中一片冰冷与平静。
狩猎,或许才刚刚开始。
只是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尚未可知。
时间,现在站在他这一边——至少,在这三丈领域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