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镜面头盔下,无法窥见丝毫情绪。那流畅得近乎非人的动作,那精准得如同机器校准过的姿态,以及枪口毫不犹豫指向装置而非人员的冷酷逻辑,都昭示着来者绝非善类,且目的明确——摧毁证据。
“不许动!”林瑶厉声喝道,枪口死死锁定对方,“放下武器!”
黑衣人仿佛没有听到,枪口那复杂的线圈开始泛起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蓝白色光芒,能量汇聚的低沉嗡鸣声响起。
“工匠”离装置最近,反应也最快。他没有试图去挡枪口(那无异于找死),而是在黑衣人扣动扳机的瞬间,猛地将手中一个小型的、原本用于探测的金属夹具,狠狠砸向了装置侧面一个看起来相对脆弱的连接节点!
“砰!”
几乎同时,黑衣人开枪了!一道蓝白色的、纤细却带着恐怖高温的能量束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装置的核心——那块旋转的暗蓝色晶体!
“轰——!”
晶体并未爆炸,而是瞬间过载,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和无形的能量冲击!整个洞室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与此同时,“工匠”砸中的连接节点也冒起了电火花,装置内部传出一连串急促的、仿佛精密齿轮错位卡死的刺耳摩擦声!
强光和冲击让所有人瞬间失明失聪,本能地伏低身体或寻找掩体。
黑衣人似乎对装置的爆炸和洞室的震动毫不在意,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留,如同鬼魅般向洞口退去,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拦住他!”林瑶强忍着眼睛的刺痛和耳鸣,对着黑影连开数枪!
子弹打在洞口的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却没能命中那敏捷得超乎想象的目标。扎西和阿果也反应过来,纷纷开枪射击,但黑衣人的动作轨迹飘忽不定,如同预判了子弹的落点,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洞外的密林之中。
从黑衣人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快、准、狠、毫无拖泥带水,如同执行程序的机器。
洞室内的强光渐渐消散,只剩下装置残骸上冒着的缕缕青烟和刺鼻的焦糊味。那块暗蓝色晶体已经彻底化为焦黑的碎块,精密的多面体结构扭曲变形,不少细小的齿轮崩飞出来,散落一地。原本稳定的嗡鸣声消失,代之以死寂和能量残余引发的、细微的空气电离噼啪声。
“都没事吧?”林瑶急促地问道,目光扫过众人。
秦风揉着刺痛的眼睛,摇了摇头。“工匠”离爆炸中心最近,脸上被溅射的碎片划出了几道血口子,但并无大碍。扎西和阿果有些惊魂未定,但也安然无恙。
“追!”林瑶看向洞口。
“别追了!”“工匠”阻止道,他脸色凝重地检查着装置的残骸,“对方的速度和反应远超常人,对地形可能比我们还熟,贸然追进林子里太危险。而且……”他指着装置残骸,“这东西被毁了,但毁得很‘专业’。能量束精准打击晶体核心,引发过载崩溃,同时我的干扰导致部分结构连锁故障。对方目的很明确,就是彻底瘫痪这个装置,防止我们获取任何有效信息。”
秦风走到残骸旁,忍着残留能量带来的不适感,仔细“感受”。装置的“生命”已经彻底消散,但残骸上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冷、高效、且与之前“时序会”能量略有不同的“气息”。这种气息更加“现代”,更加“工具化”,少了些“时序会”那种混合了古老神秘学和偏执理想的复杂味道,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为了特定目的而制造的工具。
“无暇的机械……”秦风喃喃道,这个词不仅形容装置的精密,更形容那黑衣人的行动风格。
“有没有可能,是‘时序会’残党,但使用了更先进的装备和训练?”小林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卫星电话里传来,信号依然不佳。
“不像。”林瑶回忆着黑衣人的每一个细节,“‘时序会’的人,哪怕是雷震,行动中也会带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或习惯。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东西’,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活人。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机器?机器人?或者……高度改造的强化人?”“工匠”提出假设,“以‘时序会’展现过的技术,并非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毁掉这个装置?”秦风提出关键问题,“如果他是‘时序会’残党,这装置很可能就是他们设置的,为什么又要毁掉?如果是另一方势力,他们设置这个干扰装置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在我们发现后,立刻派人来销毁?”
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答案。
他们仔细搜查了洞室和洞口附近,除了杂乱的脚印(部分被爆炸和气浪扰乱)和几处可能是黑衣人快速移动时蹭到的苔藓痕迹,再无线索。对方显然非常专业,没有留下任何具有辨识度的物品或生物痕迹。
“老王,接收数据。”林瑶将拍摄的装置残骸照片和部分能量残留读数,通过卫星链路艰难地传回后方,“分析这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的,以及,有没有可能追踪到它的制造来源或者能量特征。”
“明白。你们注意安全,对方可能还在附近。”老王回复。
小队不敢在洞室久留,带着满腹疑云和一丝后怕,迅速撤离了这片区域。他们选了一个相对隐蔽、易守难攻的崖壁凹陷处作为临时营地,建立警戒。
夜晚降临,群山被浓重的黑暗和雾气包裹。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寒意和心底的不安。但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黑暗中仿佛随时会再次出现那镜面头盔的冰冷反光。
“对方的行动效率太高了。”林瑶在火堆边低语,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我们前脚刚发现装置,后脚他就到了。要么他一直就在附近监控,要么……他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快速的预警或通讯方式。”
“或许,这个装置本身就带有警报功能,一旦被非授权人员接近或触动,就会向控制者发送信号。”“工匠”分析道,“如果真是这样,说明设置者对这个区域保持着严密的监控。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秦风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将感知如同细密的蛛网般,缓缓向四周扩散。他在寻找,寻找那黑衣人可能残留的“气息”,或者,这片区域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隐蔽的“机械”。
然而,除了山林本身固有的生命脉动和那些无处不在的、微弱而混乱的“时间涟漪”,他一无所获。对方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敌暗我明、对方技术手段未知且高效的情况,带来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他们跋山涉水,历经艰险,找到了线索,却眼睁睁看着它在眼前被摧毁,连对手的边都没摸到。对方展现出的技术水平和行动能力,让他们这支自诩精干的队伍,显得笨拙而滞后。
“不能气馁。”林瑶仿佛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声音坚定,“至少我们确认了几件事:第一,这片区域确实存在活跃的、使用‘时序会’相关技术的势力;第二,这股势力非常警惕,且具备快速反应能力;第三,他们在这里的活动,很可能与干扰或利用当地的‘时间异常’有关。这本身就是重大发现。”
她顿了顿,看向秦风:“而且,我们并非全无收获。秦风,你对那个装置的感觉,和之前对‘时序会’能量的感觉,有区别吗?”
秦风睁开眼,点了点头:“有。更‘冷’,更‘硬’,更‘目的明确’。就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和一块带有原始图腾的古老石斧的区别。”
“不同的使用者,或者……不同的‘派系’?”苏姐的声音从加密频道里传来,她留在寨子附近,负责监控泉眼和与后方联络,“陈明远供述中提到过,‘时序会’内部也存在理念分歧和派系斗争。‘影钟’就是激进派。会不会是‘影钟’的残部,或者……另一个我们完全不知道的、更隐秘的派系?”
这个可能性让夜色似乎又寒冷了几分。
如果“时序会”本身就是一个松散联盟,内部存在多个持有不同技术、不同理念的团体,那么他们的威胁将更加复杂和难以估量。
“不管是谁,他们在这里活动,一定有所图谋。”林瑶总结道,“我们的任务不变:找到‘移动坐标’指向的目标,查明这些势力的活动。但现在,优先级需要调整。在继续深入探索的同时,必须加倍警惕,注意发现和规避类似的隐蔽装置和监控。‘工匠’,你有没有办法,制作一些简易的反侦察或预警设备?”
“可以试试,利用现有材料和部分改装设备。”“工匠”点头,“但效果有限,主要还得靠经验和警惕。”
夜色渐深,篝火渐弱。山林重归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无形的较量已然开始。第一次接触,对方以绝对的效率和冷酷,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挫败感是真实的,但战斗才刚刚打响。下一次,他们必须做得更好,必须抢先一步,才能真正触及这片群山守护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