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尽头那抹青黑色的海岸线,在晨曦的薄雾中逐渐清晰,如同缓缓展开的卷轴,露出其后连绵起伏的熟悉山峦。璃月的轮廓,近了。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却悄然褪去了纳塔那种硫磺与焦土的燥烈,换上了几分令人心安的、属于家的湿润与清新。
嫦娥独立船头,一夜调息,脸上残存的苍白已褪去大半,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如潮汐般平稳流转,带着“轮回种子”特有的、生生不息的韵律。她低头,怀中的玉兔呼吸均匀绵长,周身月华温润,似乎连沉睡的姿态都舒展了许多,仿佛远离纳塔那片悲壮的土地,让它本能地感到安宁。然而,不知为何,越是靠近璃月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蛛丝般纤细却挥之不去的心悸感,却悄然缠上了嫦娥的心头。并非危机临头的警兆,更像是某种庞大运转的机构,在暗处悄然改变了齿轮的啮合方式,引发的、几乎不可察的规则涟漪。
货船缓缓驶入熟悉的港湾,晨曦的金光为层峦叠嶂的群玉阁镀上耀眼的轮廓,码头上人头攒动,船帆如云,喧嚣的市井声混合着海浪拍岸,扑面而来。一切都似乎与离开时别无二致,繁华,安宁,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勃勃生机。
但嫦娥微微蹙起了眉。她体内那枚得自纱幔的“轮回种子”,对能量流动与规则变化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她隐隐感觉到,这片天地的“背景音”中,似乎混入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异常顺畅到近乎死寂的波动。就像一曲磅礴的交响乐中,某个声部被强行替换成了绝对精准却毫无生气的电子音,细微,却足以让知音者心生警兆。
是错觉吗?还是……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那枚伊安珊赠予的“龙雷逆鳞”,冰凉的触感带着一丝沉潜的雷霆之力,让她纷杂的思绪稍稍安定。
船身轻轻一震,靠上了码头。早有得到消息的月海亭秘书甘雨快步迎上,她依旧是一身蓝白相间的制服,面容温婉,但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仙君!您总算平安回来了!”甘雨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但随即压低,“凝光大人已在群玉阁等候多时,有要事相商。”她的目光扫过嫦娥怀中安睡的玉兔,闪过一丝关切,“玉兔它……”
“力竭沉眠,暂无大碍,需静养。”嫦娥言简意赅,目光却越过甘雨,望向那座悬浮于天的宫殿,“凝光这么急?出了何事?”
甘雨犹豫了一下,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并非急切,而是……诡异。近几日,璃月各地上报了数起‘奇案’。并非魔物袭击,也非寻常灾害。譬如,轻策庄一片梯田的稻禾一夜之间成熟过度,谷粒饱满欲裂,却瞬间风化如沙;又比如,归离原一处矿脉莫名枯竭,岩层脆化如粉。最怪的是,所有事发地,元素痕迹干净得不可思议,仿佛……仿佛有什么东西,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那片区域的‘时间’或‘存在’本身,悄然‘抹去’或‘加速’了一部分。”
嫦娥的心猛地一沉。那种“异常顺畅的死寂感”找到了来源!这绝非自然现象,也不是寻常妖魔或魔神残渣所能为!这手段,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法则层面的精准与……亵渎感。
“博士……”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眸中寒意骤升。只有那个疯狂追逐“法则”,痴迷于“控制”与“重构”的疯子,才会进行这种看似无意义、实则可能是在测试某种“规则武器” 或采集世界基础参数的恐怖实验!
“凝光大人和诸位仙家也有所猜测,但苦无实证。”甘雨忧心忡忡,“而且,这些事件分布散乱,毫无规律,似乎只是……随手为之的试探。”
随手为之的试探,就已如此惊心动魄!博士的本体,究竟在谋划什么?他的触角,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到了璃月!
就在这时,嫦娥怀中的玉兔,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它并没有苏醒,但周身平稳的月华骤然紊乱,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充满了恐惧与排斥的尖锐哀鸣!小小的身体蜷缩成紧紧的一团,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可怕压迫!
嫦娥脸色骤变,立刻将最精纯的太阴月华渡入玉兔体内,同时全力感知。她清晰地“看”到,在玉兔纯粹的灵魂本源深处,一丝紫黑色的、带着冰冷机械感的异种能量,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正试图侵蚀它的灵性核心!这能量属性,与纳塔实验室中博士的控制手段同源,却更加隐蔽、更加恶毒!这绝非残留,而是近期被种下的印记!
是什么时候?!在纳塔?不,那时玉兔一直受她全力守护。只有在返回璃月,靠近这片博士可能正在暗中布局的土地时,这印记才被远程激活!
博士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包括了玉兔!他不仅想要她这个“月神载体”,更将玉兔视作关键的“催化剂”或“钥匙”!
“我们立刻去群玉阁!”嫦娥抱紧颤抖的玉兔,声音冰冷如刃,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无法抑制的熊熊怒火。博士的挑衅,已经越过了底线!
家园近在咫尺,却已暗流汹涌。这场始于须弥、辗转纳塔的追逐与抗争,最终的战场,已然悄然转移到了她最为珍视的璃月!博士的阴影,如同无声的潮水,即将吞没这片最后的安宁之地。
而这一次,她将不再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