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红彤彤、圆滚滚，用丝线精心缝制的绣球。
绣球上还坠着金色的流苏，看起来喜庆又精致。
顾明懵了。
什么情况。
他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那阁楼三层的窗边，围着几个莺莺燕燕的俏丽身影，正指着他这边，掩嘴轻笑。
人群的惊呼，瞬间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喝彩。
“接住了。”
“这位公子好俊的身手。”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啊。”
“这可是江南首富沈家的绣球，公子你好福气啊。”
“沈家小姐可是咱们江南第一美人，才貌双全。”
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顾明身上。
抛绣球招亲。
这几个字猛地窜进顾明的脑海。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绣球，又抬头看看周围激动的人群，整个人都石化了。
不是。
我就是路过。
怎么就莫名其妙接了个绣球，要当上门女婿了。
这剧本不对啊。
刚才还在皇宫里跟最终boSS斗智斗勇，讨论国家大事。
怎么一出门就画风突变，直接快进到成家立业了。
这算什么。
主线任务还没搞定，就强行给我塞了个恋爱副本吗。
那些原本挤在楼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等着接绣球的公子哥们，此刻都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哎呀，就差一点。”
“这小子从哪冒出来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满地的失落和柠檬酸。
然而，有几个人却没走。
他们径直朝着顾明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华贵锦袍的年轻公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衣着不凡的同伴。
他们脸上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傲慢，将顾明围在了中间。
“这位兄台，请留步。”
为首的公子哥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顾明打量了他们一眼。
哟，熟人啊。
这不是参加殿试的几位吗。
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这几张脸，他可有印象。
“几位兄台有何指教？”
顾明揣着绣球，明知故问。
那为首的公子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自认为很潇洒的姿态。
“兄台，明人不说暗话。”
“这沈家的绣球，你开个价吧。”
“只要你肯将这绣球转让于我，价钱好商量。”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士子也附和道。
“没错，我出一百两银子。”
“我出两百两。”
“我再加一套城南的宅子。”
几个人开始争相竞价，仿佛顾明手里的不是绣球，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顾明乐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帮家伙，是来截胡的。
“我说几位。”
顾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咱们前脚刚从皇宫出来，后脚就跑到这来抢绣球。”
“是不是说明，殿试题目，太简单了？”
“让各位还有如此充沛的精力，在这里争风吃醋？”
“要不，我改明儿个上道折子，跟陛下建议建议，明年的春闱，难度再往上提一提？”
顾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那几个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士子，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皇宫。
上折子。
跟陛下建议。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信息量太大了。
他们这才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顾明。
一身青色的官袍。
虽然只是寻常的料子，但那款式，分明是朝廷官员才能穿的。
再看那张脸。
有点眼熟。
“你……你是……顾明？”
一个士子终于想了起来，指着顾明，声音都在发颤。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参加了殿试的人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那个在殿试上舌战群儒，怼得内阁首辅都哑口无言的狠人。
是他。
竟然是他。
一瞬间，冷汗从他们的额头上涔涔而下。
他们刚才在干什么？
在威逼当朝五品大员，让他把未过门的媳妇让出来？
这他娘的是嫌命长吗？
“顾……顾大人，误会，都是误会。”
刚才还竞价最起劲的那个士子，此刻腿都软了，说话直哆嗦。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您。”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几个人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顾明秋后算账。
转眼间，就只剩下那个为首的锦袍公子还站在原地。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还在天人交战。
沈家的财富和势力，实在太诱人了。
只要能成为沈家的女婿，他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朝着顾明深深一揖。
“顾大人。”
“学生知道，以您的才华和前程，区区沈家，或许不入您的法眼。”
“但学生对沈小姐，仰慕已久，一片痴心。”
“还望顾大人能够成全。”
“学生愿意奉上白银千两，良田百亩，作为谢礼。”
这倒是个痴情……哦不，是执着的人。
顾明挑了挑眉。
“这位兄台，你贵姓？”
那公子连忙回答。
“学生姓王，王景。”
顾明点了点头。
“王兄，我问你个问题。”
“你，成家了吗？”
王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学生……家中已有一妻二妾。”
顾-福尔摩斯-明露出了然的微笑。
“哦……”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所以，王兄你这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还想彩旗飘飘？”
“你这后院编制都超标了，还想来扩充后宫？”
“你对沈小姐一片痴心，那你家里的那糟糠妻，还有那如花似玉的小妾，又该如何自处？”
顾明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王景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他本以为对方会拿身份和前程压人。
却没想到，顾明说的，全是家长里短。
偏偏这些话，句句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
“我……”
王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兄弟，听我一句劝。”
“做人呢，不能太贪心。”
“已经拥有的，就要好好珍惜。”
“别总惦记着锅里的。”
王景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这里上演了一出年度尴尬大戏。
他狠狠地瞪了顾明一眼，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最后，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那背影，写满了狼狈与羞愤。
顾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耸了耸肩。
搞定。
世界清静了。
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绣球，触感细腻，香气怡人。
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