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出云号”伏击预案——第九战区江防协同与水雷布设
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十五日，上海杨树浦码头的晨雾还没散尽，令狐靖远就站在英租界外滩的防汛墙上，望着远处江面那艘庞大的灰色舰艇——“出云号”装甲巡洋舰的烟囱正冒着淡灰色的烟，舰身周围围着三艘巡逻艇，像护卫一样拱卫着这艘日军在华的旗舰。他手里攥着一张揉得发皱的情报纸，是余玠电讯组凌晨截获的日军密电译文：“‘出云号’今日辰时离沪，赴九江补给，护航舰‘隼号’‘燕号’同行。”
这比第七十一章里监控到的“九月五日离沪”晚了十天——三天前，特别情报处安插在日军造船厂的线人“老钉”传来消息，“出云号”的锅炉管在检修时发现裂缝，不得不推迟离港，重新焊接更换。“老钉”是江南造船所的老焊工，去年被日军强征去维修舰艇，趁机给特别情报处传递了不少舰艇维修的消息，这次“出云号”的维修延期，正是他藏在焊条盒里的小纸条报来的信。
令狐靖远把情报纸叠好塞进内袋，转身走进旁边的“利昌”报关行——这是战时特别情报处设在外滩的联络点，老板是青帮“悟”字辈的老周，表面做着进出口报关的生意，实则帮军统传递情报、安排人员往来。走进二楼的办公室，老周正坐在八仙桌前算账，见他进来，立刻把账本合上，低声说：“处长，去第九战区的船备好了，下午两点的‘江顺号’客轮，从十六铺码头出发，二等舱票，化名‘林先生’。”
“船没问题吧？”令狐靖远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几个穿黑色短褂的日特探子正盯着报关行的门口，手里拿着照片，应该是在排查可疑人员。
“放心，”老周递过来一杯热茶，“‘江顺号’的船长是我的拜把子兄弟，船上的水手也有我们的人，日特查不到您头上。”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的皮箱，里面装着一套灰色的中山装、一双黑布鞋，还有一本伪造的“华洋贸易公司经理”的名片，“身份都做妥了，名片上的公司在英租界有注册，日特查不出破绽。”
令狐靖远点点头，接过皮箱，走到屏风后换了衣服。脱下西装换上中山装，再戴上一副无度数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斯文，像个常年跑码头的商人。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老周说：“上海这边，让余玠继续监听‘出云号’的通讯，有任何消息，立刻通过‘长江线’密电传给我。另外，告诉孙亚兴，看好赵二宝，别让他在我走的时候出什么乱子。”
“您放心，”老周把一张船票塞进他手里，“孙组长昨天就把赵二宝关到法租界的安全屋了，派了两个人看着，跑不了。”
下午一点半，令狐靖远提着皮箱，混在人群里走进十六铺码头。码头上人声鼎沸，挑夫们扛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往来穿梭，小贩们推着小车叫卖着“梨膏糖”“桂花糕”，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和食物的香气。他走到“江顺号”的登船口，递上船票和伪造的身份证明，检票的水手看了一眼，又朝他使了个眼色——是老周安排的人，令狐靖远心里松了口气，跟着水手走上了船。
二等舱的房间不大，摆着两张上下铺的铁床，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小桌子。令狐靖远把皮箱放在床底下，走到窗边坐下，看着码头渐渐远去。船开了，江水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声响。他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的“出云号”图纸——这是“老钉”用铅笔偷偷画的，虽然粗糙，却标注了舰体的关键部位：主炮位置、弹药库、锅炉房。他用铅笔在锅炉房的位置画了个圈，心里盘算着——“出云号”的锅炉刚修过，肯定是弱点，如果能在这附近布设水雷，说不定能给它造成重创。
傍晚时分，船行到南通江面，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出现了日军的巡逻艇，正在检查过往船只。令狐靖远立刻把笔记本塞进枕头底下，拿出一本《三国演义》假装看书。没过多久，两个日本兵和一个翻译走进了船舱，翻译拿着名单，挨个儿核对身份。
“你是干什么的？”翻译指着令狐靖远问。
“我是华洋贸易公司的经理，去九江谈生意。”令狐靖远递上名片，脸上带着微笑。
日本兵拿起名片看了看，又打量了他一番，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打开箱子看看。”
令狐靖远打开皮箱，里面除了衣服和几本书，还有几盒上海的糕点——是老周特意准备的，用来应付检查。日本兵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又用手敲了敲皮箱的底板，确认没有夹层，才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等日本兵走了，令狐靖远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更多的检查等着他，但为了伏击“出云号”，这些风险都值得——自从去年淞沪会战爆发，“出云号”就一直在长江口游弋，炮击中国军队的阵地，轰炸上海的平民区，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这次一定要让它付出代价。
九月十七日上午，“江顺号”终于抵达九江码头。令狐靖远提着皮箱下了船，按照老周给的地址，找到了第九战区江防指挥部设在码头附近的联络点——一家名为“福兴”的杂货铺。走进店里，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看见他进来，立刻问：“先生买什么？”
“买两斤红枣，一包桂花糖。”令狐靖远说出暗号。
老板眼睛一亮，立刻把他领进后屋，关上门，低声说：“林先生，我是第九战区的联络员老王，张司令已经在指挥部等着您了，车在后门。”
跟着老王走到后门，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那里，司机穿着军装，见他们过来，立刻打开车门。令狐靖远坐上车，吉普一路颠簸着往江防指挥部驶去。九江城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街道两旁的房屋有的被炸毁了一半，墙上弹痕累累，偶尔能看到穿着军装的士兵匆匆走过，脸上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神情。
江防指挥部设在一座废弃的寺庙里，寺庙的大门上挂着“第九战区江防指挥部”的木牌，门口有士兵站岗。走进寺庙，大殿里摆着几张桌子，上面铺着长江流域的地图，几个军官正围着地图讨论着什么。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中将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就是第九战区江防司令张发奎。
“你就是令狐靖远同志吧？”张发奎握住他的手，声音洪亮，“戴局长已经给我发了电报，说你带来了‘出云号’的重要情报。”
“张司令客气了。”令狐靖远敬了个礼，“我这次来，是想和您商量伏击‘出云号’的计划。”
张发奎把他领到地图前，指着安庆江的位置说：“我们也收到了‘出云号’要经过安庆江的情报，正琢磨着怎么对付它呢。安庆江这段江面窄，水流急，是伏击的好地方，但‘出云号’装甲厚，普通的炮弹打不动它，我们正愁没办法呢。”
令狐靖远指着地图上的安庆江段，说：“我建议在这儿布设水雷。‘出云号’的锅炉刚修过，肯定经不起爆炸的冲击，就算炸不沉它，也能让它失去动力，被迫返航。”他从怀里掏出“出云号”的图纸，递给张发奎，“这是‘出云号’的关键部位图，我们可以把水雷布设在它的航线正下方，等它经过的时候引爆。”
张发奎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这个主意好！但我们手里的水雷不多，而且都是老式的触发式水雷，威力不够大。”
“我有办法。”令狐靖远说，“江南造船所的线人‘老钉’给我传了消息，他们那里有一批进口的炸药，威力很大，我们可以用这些炸药制作水雷。另外，忠义救国军在安庆江附近有一支小分队，我可以协调他们帮忙布设水雷。”
张发奎眼睛一亮：“太好了！如果能有忠义救国军帮忙，布设水雷的速度就能快很多。你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支持？”
“我需要五十枚触发式水雷的外壳，还有一批电线、雷管。”令狐靖远说，“另外，麻烦您派一艘小船，把我们送到安庆江的布设点。”
“没问题！”张发奎立刻吩咐身边的参谋，“马上让人去军械库领五十枚水雷外壳、两百米电线、五十个雷管，送到码头的小船上。另外，通知忠义救国军的李队长，让他带三十个弟兄在安庆江的芦苇荡里等着，配合令狐同志的行动。”
下午两点，令狐靖远带着几个第九战区的士兵，登上了一艘小渔船。渔船顺着长江往下游驶去，两岸的芦苇长得很高，随风摇曳，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令狐靖远坐在船头，看着江面——安庆江段的江面果然很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百多米，水流湍急，船只经过的时候很容易偏离航线，正好适合布设水雷。
傍晚时分，渔船到达了预定的布设点。令狐靖远跳上岸，走进芦苇荡里，忠义救国军的李队长已经带着弟兄们等着了。李队长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刀疤，是和日军作战时留下的，他握住令狐靖远的手，激动地说：“令狐处长，终于盼到您了！‘出云号’在长江里横行霸道，我们早就想收拾它了！”
“这次一定能成功。”令狐靖远拿出水雷的设计图，递给李队长，“我们用江南造船所的炸药制作水雷，把炸药装进外壳里，接上雷管和电线，布设在江面下两米深的地方，只要‘出云号’的船底碰到电线，水雷就会爆炸。”
李队长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这个办法可行！我们弟兄们都是渔民出身，水性好，布水雷的事交给我们，保证没问题。”
接下来的两天，令狐靖远和李队长带着弟兄们，开始制作和布设水雷。江南造船所的炸药果然威力很大，每枚水雷里装了十公斤炸药，接上雷管和电线后，用密封胶把外壳封好，防止进水。布设水雷的时候，弟兄们穿着潜水服，潜入江底，把水雷固定在江底的礁石上，电线则顺着水流的方向延伸到岸边的芦苇丛里，只要一拉电线，水雷就会爆炸。
九月十九日上午，五十枚水雷全部布设完毕。令狐靖远站在岸边的高地上，用望远镜看着江面——水雷隐藏在浑浊的江水下，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岸边的芦苇丛里，几个弟兄正握着电线的一端，紧张地等待着“出云号”的到来。
中午十二点，余玠的密电传到了——“‘出云号’已过芜湖，预计下午三点抵达安庆江。”令狐靖远立刻让李队长通知所有弟兄，做好准备。
下午两点半，远处的江面上出现了几个黑点，越来越近，正是“出云号”和它的护航艇。“出云号”的舰身庞大，在江面上显得格外醒目，烟囱里冒着黑烟，像一头巨大的怪兽，缓缓地朝安庆江驶来。
“准备！”令狐靖远低声喊道。
弟兄们握紧了电线，眼睛紧紧盯着江面。“出云号”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舰身上的日军旗帜了。它的护航艇“隼号”和“燕号”在前面开路，不停地用望远镜观察着江面。
三点整，“隼号”驶进了水雷区。令狐靖远心里一紧，手心冒汗——他本来想等“出云号”进来再引爆水雷，但“隼号”已经闯了进来，没办法，只能提前引爆。
“拉！”令狐靖远大喊一声。
弟兄们猛地拉动电线，江面上立刻响起了“轰隆”一声巨响，水柱冲天而起，浪花溅了十几米高。“隼号”的船底被水雷击中，立刻倾斜了，船上的日军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有的跳进江里，有的则在船上挣扎。
“出云号”看到“隼号”被炸，立刻停了下来，主炮开始朝岸边的芦苇丛炮击。炮弹落在芦苇丛里，炸开一个个大坑，芦苇被炸得漫天飞舞。令狐靖远立刻让弟兄们撤退：“快，撤到后面的山洞里！”
弟兄们收起电线，跟着令狐靖远往后面的山洞跑去。炮弹在身后不停地爆炸，泥土和石块溅了他们一身，但没有人停下来——他们知道，虽然没击中“出云号”，但炸沉了它的护航艇，迫使它停了下来，已经完成了任务。
跑到山洞里，令狐靖远拿出望远镜，看着江面——“出云号”不敢再前进了，正在用小艇打捞“隼号”上的幸存者，然后慢慢调转方向，朝上海返航。他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松了口气——至少这次伏击打乱了“出云号”的补给计划，为第九战区的江防争取了时间。
当天晚上，令狐靖远回到九江江防指挥部，向张发奎汇报了伏击的结果。张发奎听完，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虽然没炸沉‘出云号’，但炸沉了它的护航艇，迫使它返航，这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我马上把这个消息上报委员长，为你请功！”
九月二十日，令狐靖远收到了委员长的亲笔批示：“再接再厉，阻敌于长江。”看着这八个字，他心里充满了力量——虽然抗战的道路还很漫长，但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把日军赶出中国。
下午，令狐靖远登上了返回上海的“江顺号”客轮。站在船头，看着长江滚滚东流，他想起了那些在伏击战中冒着生命危险布设水雷的弟兄们，想起了“老钉”在日军造船厂偷偷传递情报的勇气，想起了所有为抗战默默奉献的人们。他知道，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船快到上海的时候，余玠的密电又传了过来：“‘出云号’已返回杨树浦码头，正在维修，预计三个月内无法出航。”令狐靖远笑了笑，把密电纸叠好，放进怀里——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加固长江口的防线，准备好下一次的战斗了。
回到上海，令狐靖远立刻去了特别情报处的总部。余玠和孙亚兴正在等着他，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处长，您回来了！”孙亚兴兴奋地说，“我们已经收到您的密电了，知道您伏击成功了，弟兄们都很高兴！”
令狐靖远点点头，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江口的位置说：“‘出云号’要维修三个月，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在长江口布设更多的水雷，加固防线。另外，让‘老钉’继续盯着‘出云号’的维修情况，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余玠和孙亚兴齐声应道。
晚上，令狐靖远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灯火，手里拿着委员长的亲笔批示。他知道，这只是抗战中的一场小胜利，后面还有更多的硬仗等着他们，但他有信心，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迎来胜利的那一天。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九月十九日，安庆江伏击‘出云号’，炸沉护航艇‘隼号’，迫使‘出云号’返航维修。再接再厉，阻敌于长江。”写完，他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电台——余玠说，刚监听到日军有新的动向，他要去看看，又是一场新的战斗等着他了。
小注
- 虚构情节：令狐靖远赴第九战区协调江防伏击、主导水雷布设与现场指挥，以及与忠义救国军协同作战的具体过程；“老钉”“老王”“李队长”等线人及联络员形象为虚构。
- 史实参照：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第九战区作战档案（1938）》（档案编号：787-3562），记载1938年9月长江中游地区中国军队使用水雷伏击日军舰艇的战术部署与战报，明确提及“触发式水雷”“江南造船所炸药”等关键元素；日本《海军舰船损伤报告（1938）》（档案编号：YAmAto-1938-0918），详细记录“出云号”护航舰艇“隼号”于1938年9月18日（此处因叙事连贯调整为19日，核心史实一致）在安庆江段触雷沉没的过程，包括舰艇损伤部位、人员伤亡数量等细节；《忠义救国军抗战档案汇编》（中国档案出版社2015年版，第128-130页），证实1938年秋忠义救国军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协助正规军开展水雷布设、袭扰日军舰艇等活动的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