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雪夜送药
初冬的第一场雪，在夜幕降临时悄然而至，起初是细碎的雪籽，很快便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将朱红宫墙、青灰殿顶都覆上了一层洁净的白。
司宝司内，林晚秋正对着一卷刚送来的《营造法式》出神，窗外呼啸的风雪声却搅得她心绪不宁。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院中的寂静，一名身上落满雪花、气息急促的萧景渊亲兵猛地推门而入，也顾不得行礼，急声道：
“林大人！将军……将军他巡防至西华门时，遭了冷箭！”
林晚秋手中的书卷“啪”地落在案上，心脏骤然缩紧。“他怎么样了？！”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箭矢擦着肩胛过去，入肉不深，但……但军医说箭簇似乎有些异常，伤口血流难止，敷了金疮药也不见大好！”亲兵语气焦灼，“将军不让声张，只叫了信得过的军医处理，此刻还在西华门值房里……”
后面的话林晚秋已经听不清了。箭簇异常？血流难止？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墨先生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异常能量！
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身从药柜最里层取出一个白瓷小瓶。这里面是她利用司宝司权限，悄悄收集一些具有消炎镇痛功效的药材，又结合现代药学知识简单提纯配制的伤药，效果远胜寻常金疮药。她将小瓶紧紧攥在掌心，又抓过一件厚实的斗篷披上。
“带我过去！”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风雪扑面，冰冷刺骨。宫道上的积雪尚未被完全清扫，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尺许之地。林晚秋顾不得寒冷，也顾不得湿滑，几乎是跑着穿行在漫天风雪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
西华门的值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气。萧景渊**着上身，侧坐在一张简陋的板床上，左肩胛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仍有殷红的血迹不断渗出。他脸色有些苍白，唇瓣紧抿，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在极力忍受着疼痛。一名老军医正皱着眉头，试图更换另一种药粉。
“景渊！”林晚秋带着一身风雪冲进来，看到他那副模样，心口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萧景渊闻声抬头，看到她被风雪打湿的鬓发和冻得通红的鼻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浓重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因忍痛而略显低哑。
林晚秋没有回答，几步走到床前，对老军医道：“让我看看。”她不顾礼仪，小心地揭开被血浸透的旧绷带，那道寸许长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外翻，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果然仍在缓缓渗血，寻常金疮药根本无法奏效。
她立刻拔出白瓷小瓶的木塞，将里面淡黄色的药粉仔细而均匀地洒在伤口上。这药粉带着一股清苦的气息，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说也奇怪，药粉甫一接触伤口，那顽固的渗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不过片刻，便彻底止住了。萧景渊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有些惊异地看了林晚秋一眼。
老军医亦是啧啧称奇，识趣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值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危机暂时解除，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林晚秋这才感到后怕，身子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萧景渊伸出未受伤的右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那温度透过湿冷的衣袖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晚秋抬起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关切，有感激，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深沉的情感。他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的手臂缓缓下移，最终，温热的手掌坚定地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然后，十指穿过她的指缝，紧紧交握。
他的手心粗糙而滚烫，她的指尖冰凉却微微颤抖。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所有的担忧、后怕、庆幸与彼此心中那份早已超越战友的情谊，都在这紧密交握的十指间无声地传递、交融。炭火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依偎在一起，仿佛风雪中相互支撑的孤舟。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值房窗外，积雪覆盖的矮树丛后，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窗纸上那对依偎的剪影。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发现猎物的毒蛇，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去，雪地上只留下几不可辨的浅浅足迹，很快便被新的落雪覆盖。
那是二皇子麾下，最擅长潜行追踪的心腹之一。
风雪依旧，短暂的温情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这一箭，或许不仅仅是一次暗杀，更是一个信号，一个将更多人拖入漩涡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