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内,空气因京城的急报而凝固。慕容昭的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也定下了行动的基调。
楚箫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拱手:“我即刻出发。卷轴在,我在。”他目光扫过慕容昭,又极快地掠过姜雨棠,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郑重与承诺。随即,他转身便去召集手下,安排运送事宜,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慕容昭则看向姜雨棠和阿箬,语气放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路途艰辛,你们……”
“我能坚持!”姜雨棠立刻打断他,猫儿眼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与他并肩而立的坚定,“你在哪,我在哪。”她深知此刻京城局势之危,也明白慕容昭必须尽快回去稳定大局,她绝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阿箬也用力点头,小脸虽然还有些苍白,却努力挺直背脊:“阿箬……阿箬不怕苦!阿箬要帮殿下和姐姐!”
慕容昭看着她们,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好。”他不再多言,立刻吩咐仅剩的两名影卫:“备马,选耐力最好的,轻装简从,只带必需的水和干粮。”
片刻之后,庙外空地上,两队人马泾渭分明。
楚箫一行约十余人,皆作商旅打扮,几辆不起眼的马车装载着伪装的货物,内里却藏着那些至关重要的卷轴。他翻身上马,位于队伍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晨曦微光中,慕容昭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如岳,正扶着姜雨棠坐上另一匹神骏的黑马,动作细致而专注。姜雨棠回头,对上楚箫的视线,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唇边带着感激与告别的笑意。
楚箫微微颔首,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出发!”
商队缓缓启动,沿着另一条更为隐蔽、迂回的山路,向着京城方向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林间,只留下渐渐远去的、规律的马蹄声和车轮辘辘声。
而慕容昭这边,则是完全不同的气象。
“走!”
慕容昭低喝一声,率先策马冲了出去!他选择的是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西域良驹,神骏非凡。姜雨棠骑乘的也是一匹温顺却极有耐力的母马,被慕容昭用一根坚韧的皮绳与自己的马缰巧妙相连,既能保证速度,又能确保她的安全。阿箬与一名影卫共乘一骑,另一名影卫紧随其后。
四骑如离弦之箭,冲出山林,踏上官道,朝着北方京城的方向,开始了疯狂的疾驰!
马蹄翻飞,踏碎官道上的晨露与尘土,卷起一阵狂飙。风声在耳边呼啸,刮得人脸颊生疼。姜雨棠紧紧伏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抓住鞍鞯,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带来的强烈颠簸与失重感。她咬紧牙关,努力适应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不适的呻吟。
慕容昭控缰的手稳如磐石,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不断根据路况微调着方向和速度。他不仅要保证速度,更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伏击或盘查。贤妃与慕容钰既然敢发动宫变,绝不会让他轻易回到京城。
日头渐升,又渐偏西。
除了必要的饮马和让姜雨棠、阿箬短暂休息片刻,队伍几乎没有停歇。干粮是在马背上草草解决的,水囊里的水也带着一股马背颠簸后的浑浊气味。
姜雨棠从未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长途奔驰,到后来,只觉得浑身骨架都快被颠散,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火辣辣地疼,嘴唇也因为干渴和风吹而起了皮。但她始终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偶尔看向前方慕容昭那永远挺拔如松的背影,从中汲取着力量和勇气。
阿箬更是辛苦,她年纪小,身体本就未完全恢复,长时间的颠簸让她小脸煞白,几欲呕吐,却也只是死死抓着影卫的衣襟,强忍着。
慕容昭将她们的辛苦看在眼里,心中揪紧,却无法放缓速度。每拖延一刻,京城的局势就危险一分。
夜幕降临时,他们并未投宿驿站,而是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稍作休整。影卫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篝火,取出冰冷的干粮烘烤。
慕容昭走到姜雨棠身边,看着她疲惫不堪却强撑的模样,心中疼惜,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渡过去温热的内力。
“再坚持一下,明日傍晚,应该能到京畿地界。”他声音低沉,带着安抚。
姜雨棠靠在他肩头,感受着那股暖流驱散着四肢百骸的酸痛,轻轻“嗯”了一声:“我没事……只要能快点回去……”
她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忽然低声道:“容昭,你说……父皇他会没事吗?”
慕容昭沉默了片刻,篝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映出一片冰冷的暗沉:“孤不会让他有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仿佛能扭转乾坤的力量。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短暂的休息后,马蹄声再次撕裂寂静,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奔向那片暗流汹涌、风暴将至的帝王之都。归途,亦是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