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桑吉阿婆达成合作的次日,慕容昭的身体在丹药余力和自身深厚功底的调养下,已恢复了大半。虽然元气仍需时日慢慢温补,但行动已无大碍,那萦绕周身多年的阴翳彻底散去,令他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虽偶露疲态,却难掩锋芒。
启程之事,刻不容缓。京城局势瞬息万变,他们离京已有月余,不知暗处那些魑魅魍魉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桑吉阿婆将慕容昭单独唤至竹楼深处,将一个用特殊药液浸泡过的、密封极严的薄皮卷轴,以及一个仅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骨制小笛交给他。
“这卷轴上,是老身这些年来,根据记忆和零星线索,绘制的可能与幽冥府有关的南疆据点、联络标记,以及几种识别他们成员气息的粗浅法门。未必全然准确,但或可助你少走些弯路。”桑吉阿婆声音沙哑,将卷轴郑重放入慕容昭手中。
她又指向那枚黑色骨笛:“此物名为‘引蛊笛’,与那罐中‘伪蛊’心血相连。吹响它,可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与真正‘圣蛊’同源的气息,或许能帮你找到墨渊,或是其他身负核心诅咒之人的踪迹。但切记,此笛亦会暴露你的位置,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慕容昭将两件物品小心收好,沉声道:“阿婆放心,此物我必善加利用。”
桑吉阿婆点了点头,浑浊的目光望向窗外正在与姜雨棠叽叽喳喳说话的阿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阿箬……就拜托你了。这孩子,像她娘……望你多看顾些,莫让她卷入太深。”
“慕容昭谨记。”
辞行之时,阿箬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是她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宝贝似的瓶瓶罐罐。她眼圈有些发红,用力抱了抱桑吉阿婆,声音哽咽:“阿婆,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我给你带京城最好吃的点心!”
桑吉阿婆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脸上挤出一丝难得的、堪称温和的笑意:“去吧,去吧,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记住阿婆教你的东西,也……保护好自己。”
没有过多的仪式,一行人悄然离开了这座隐藏在云雾深处的苗寨。来时为解咒而来,心怀忐忑;归时虽身体虚弱,却如释重负,更携带着关乎帝国安危的重要线索与一位意外的同行者。
回程的路,依旧险峻。但或许是因为心头的巨石落地,或许是因为归心似箭,众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姜雨棠与阿箬很快便熟悉起来。阿箬对中原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缠着姜雨棠问东问西,从京城的楼有多高,到太子妃每天吃什么,问题千奇百怪。姜雨棠也乐于向她介绍,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倒是冲淡了不少旅途的枯燥。
“棠娘,京城真的有那么多种点心吗?比椒盐薄饼还好吃?”阿箬舔了舔嘴唇,回味着之前的味道。
“当然!”姜雨棠笑道,“有酥脆掉渣的荷花酥,有软糯香甜的桂花糕,还有冰冰凉凉的杏仁豆腐……等到了,我天天做给你吃!”
慕容昭看着前面两个相谈甚欢的女子,尤其是姜雨棠那恢复了神采的侧脸,冷峻的眉眼不由柔和了几分。这一趟南疆之行,虽九死一生,但能彻底摆脱诅咒,得见她如此欢颜,一切都值得。
夜长宁与岩刚则不敢有丝毫放松,一明一暗,安排着警戒与路线。岩刚更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选择最为隐秘的路径出山。
这日,行至南疆与中原交界的一处偏僻小镇,众人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准备休整一日,换乘车马。
入夜,慕容昭正在房中调息,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极有规律的鸟鸣——是夜长宁发出的暗号。
他眸光一凝,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
“殿下,”夜长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中,声音压得极低,“刚接到京城飞鸽传书。我们离京后,贤妃称病,免了各宫请安,深居简出。三皇子慕容钰则频频出入京畿大营,与几位将领往来密切。此外……”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了几分:“就在三日前,陛下于宫中遇刺!”
慕容昭瞳孔骤缩:“父皇如何?”
“陛下无恙,刺客当场伏诛,经查是混入宫中杂役的北狄细作。”夜长宁快速禀报,“但此事蹊跷,北狄细作如何能混入内宫?且时机如此巧合。更奇怪的是,刺客身亡后,其身上发现了一枚……刻有怪异蛇纹的木牌碎片。”
蛇纹木牌!
慕容昭心头一震,这与之前查到的幽冥府信物如出一辙!北狄细作身上,怎会有幽冥府的东西?是栽赃,还是……北狄与幽冥府早已勾结?
“京城如今情势如何?”
“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陛下虽未深究,但已下令彻查宫禁。姜大人暗中传讯,让殿下速归,恐有巨变。”
慕容昭面沉如水。他才离京不久,对方就按捺不住了吗?刺杀父皇,是想搅乱局势,还是另有图谋?幽冥府的影子,似乎无处不在。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即刻启程,日夜兼程,尽快赶回京城!”慕容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是!”
夜长宁领命而去。慕容昭立于窗前,望着中原方向的沉沉夜色,目光锐利如鹰。南疆的迷雾虽散,但京城的暴风雨,已然迫在眉睫。
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凉的引蛊笛。幽冥府,墨渊……无论你们在图谋什么,这笔账,该好好清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