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海深处,那具远古冥骸重新陷入死寂,如同亘古不变的死亡丰碑。只是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似乎因方才的变故又扩大了几分,流淌的黑色液体愈发粘稠,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短暂而激烈的冲突。
隐星梭内,气氛凝重。
厉惊寒盘膝而坐,全力调息,苍白的面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强行催动“归寂”逼退冥骸的反噬虽重,但她如今根基深厚,加之“磐”之结晶的持续滋养,恢复起来远比常人迅速。更重要的是,方才那生死一线的爆发,让她对“归寂”棺椁的掌控与理解,又深了一层。
七杀使则显得有些狼狈,星辰战甲上留下了几道被死亡气息侵蚀的痕迹,气息也有些虚浮。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疗伤丹药,一边骂骂咧咧:“他娘的,玄玑那个王八蛋,肯定早就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大家伙!故意不说,就是想借刀杀人,或者逼我们知难而退!还有那星舰残片里的信息……内部有影?妈的,星枢里头到底藏了多少烂账!”
厉惊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幽光流转,已不见之前的虚弱。她看了一眼仍在愤愤不平的七杀使,平静道:“抱怨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星辰殿,将此地所见,尤其是星舰遗言,告知墨辰掌星使。”
七杀使闻言,强行压下怒火,重重点头:“没错!必须立刻让墨辰知道玄玑和隐星阁搞得这些鬼名堂!还有初代星主留下的警告……‘冥主’?那又是什么鬼东西?听起来比‘噬界之暗’还邪乎!”
两人不再耽搁,隐星梭调转方向,化作一道幽影,沿着来路急速返回。归途比来时更加警惕,不仅防备着可能再次出现的“骸骨长城”或躁动的死潮,更警惕着来自星枢内部、那未知的“影”。
所幸,一路有惊无险。或许是玄玑暂时放弃了阻拦,或许是那冥骸的沉寂让整个葬星海都暂时恢复了“平静”,数日后,隐星梭终于冲出了那片令人压抑的暗红死域,重新回到了相对正常的星空。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虚空航行,熟悉的星墟景象再次映入眼帘。当那座巍峨神秘的星辰殿出现在视野中时,无论是厉惊寒还是七杀使,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落下,便被眼前星辰殿的景象给堵了回去。
只见星辰殿外围,那原本宁静流淌的星辉河流,此刻竟隐隐泛动着不安的涟漪。殿门处,守卫的星卫数量明显增加,且个个神色肃穆,如临大敌。整个星辰殿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往日的深邃平和,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怎么回事?”七杀使眉头紧锁,“家里出什么事了?”
隐星梭缓缓停靠在殿外接引平台。两人刚踏出星梭,一名早已等候在此、身着星袍的执事便快步迎上,神色匆忙地对七杀使行礼后,低声道:“七杀使,您总算回来了!掌星使命您回来后,立刻前往主殿议事!有紧急情况!”
他又看向厉惊寒,态度恭敬却带着一丝疏离:“冥主阁下,掌星使亦请您一同前往。”
厉惊寒与七杀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看来,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星枢内部果然发生了变故。
两人跟随执事,快步走入星辰殿。殿内气氛比外部更加凝重,往来星使、执事皆行色匆匆,面色沉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主殿之内,墨辰掌星使独自立于那巨大的星图之前,背对着殿门。星图之上,此刻正清晰地标记着数个正闪耀着刺目红光的区域,不仅仅有葬星海,还包括了中州皇朝疆域、百鬼夜行楼势力范围,甚至……星枢内部几个原本稳定的节点!
听到脚步声,墨辰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苍白了几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沉。
“你们回来了。”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七杀使身上,微微颔首,“伤势如何?”
“死不了!”七杀使大手一挥,急切道,“墨辰,先别管老子!葬星海那边出大事了!玄玑那混蛋……”他将葬星海遭遇骨骸巨舰、玄玑阻拦、远古冥骸苏醒以及夺取星舰残片获得遗言的事情,快速而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墨辰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当听到“小心星枢内部……影”这句遗言时,他深邃的眼眸中,终究还是掠过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与痛惜。
待七杀使说完,墨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们在葬星海的遭遇,我已知晓部分。玄玑……他代表的是‘隐星阁’一贯的立场,封闭,排外,信奉绝对的控制与牺牲。他们坚信,只有掌控一切变数,包括‘守墓人’,才能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至于初代星主留下的警告……”墨辰叹了口气,“并非空穴来风。星枢内部,确实一直存在着不同的声音与……隐患。”
他抬手指向星图上那几个内部闪耀的红点:“就在你们前往葬星海期间,我们设在‘天垣星域’与‘冥河古径’的两处重要观测据点,接连遭到不明势力袭击,损失惨重,所有驻守人员……无一幸免。袭击手法干净利落,且对星枢内部防御了如指掌。”
七杀使瞳孔骤缩:“内部的人干的?!”
“有极大可能。”墨辰语气沉重,“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州皇朝边境异动频繁,其供奉的‘祖龙之魂’苏醒迹象明显;百鬼夜行楼也突然封闭了与外界的多数联系,动向成谜。整个天下的水,都被搅浑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厉惊寒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厉惊寒,初代星主遗言中提及的‘冥主’,根据星枢最古老的零碎记载,指的并非某个具体存在,而是一种……状态,或者说,一个被‘噬界之暗’源头所追逐的、关乎归墟终极奥秘的‘概念’或‘坐标’。历代守墓人,似乎都与这个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影子’乃至其他势力,会对你如此关注,甚至不惜代价。”
“多事之秋已至。”墨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暗流汹涌,敌友难辨。星枢内部亦非铁板一块。厉惊寒,你如今已是风暴的中心。接下来的路,会比以往更加凶险。”
厉惊寒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她摊开手,那枚得自葬星海的星舰残片出现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路,一直都在脚下。”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凶险与否,走过才知道。”
“现在,告诉我,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墨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那枚承载着初代遗志的残片,看着她眼中那永不熄灭的决绝,最终,缓缓抬手指向星图中,那片位于中州皇朝与百鬼夜行楼势力交界处、正剧烈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星域。
“此地,‘陨神平原’。星象示警,那里即将有关乎‘生之匙’的重大变故发生。”
“我们需要你,即刻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