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珠在叶知秋掌心剧烈震颤,裂痕如蛛网般扩散,内里红光不再规律闪烁,而是拉长成一道竖瞳般的光带,缓缓开合。林深肩胛处的道器纹路猛然发烫,像是被烙铁贴上皮肤,他下意识抬手按住那片区域,指尖触到的是金属与血肉融合后的硬质凸起。
他没皱眉,也没喘息,只是将左手迅速覆上铁心戟柄。戟身嗡鸣一声,青铜光泽从脊线蔓延至尖端,随即凝滞——这是它在回应主人的警戒指令。
“不是外力冲击。”林深开口,声音低而稳,“是共振。频率和滨海大学地下管网对上了。”
陈胖子正靠在符剑舷边调试App,屏幕刚亮起就跳出刺目的红色波形图。他手指一顿,抬头看向林深:“老林,这次不一样。阴煞浓度还在爬升,但源头不是深渊,是操场底下那个废弃锅炉房……你爸当年埋炉子的地方。”
叶知秋没说话,她已将三清铃残片贴在铁珠表面。残片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某种无形气流顶着,忽然发出一声短促清鸣,紧接着,一片虚影在珠面浮现:灰白色的地底空间,管道交错,中央有一团扭曲的人形轮廓正在缓慢旋转,轮廓胸口的位置,赫然嵌着一枚与手中铁珠几乎相同的黑珠。
影像只维持了不到两秒便崩解。
但她看清了。
那不是投影,是感知反馈。
“它在召唤同类。”她收回手,残片落回腰间,发出轻响,“或者,是在唤醒什么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血纹印记安静地伏在那里,没有跳动,也没有发热,可他能感觉到,它正与远处某物产生牵引——就像磁石遇铁,无需言语,自有呼应。
他想起父亲消失前最后念出的咒语。
“以血不若以心,持器不如载道。”
当时以为是传承完成的印证,现在想来,或许也是一句警告。
“它选的不是学校。”林深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是根。我父亲把炉心埋在那里,那是我们家锻造术第一次落地生根的地方。也是……我觉醒控铁能力的起点。”
陈胖子咽了口唾沫:“所以这玩意儿裂开,不是封印松动,是钥匙开了锁?”
“有可能是诱饵。”叶知秋接话,“欲魔残魂未必全灭,留下一颗带信号的珠子,等我们主动送上门。”
“那就去。”林深转身走向符剑核心阵位,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它要是想用过去困住我,就得准备好面对现在的我。”
符剑能源指示灯呈暗黄色,飞行耗损严重。林深将掌心血印压在充能槽上,新融合的系统之力顺着血脉流入阵眼。刹那间,甲板下的导灵线路逐一亮起,由尾至首,如同苏醒的脉搏。
铁心戟插入充能柱,青铜色符流自戟脊奔涌而出,瞬间贯穿整艘飞舰。引擎轰鸣声拔高,船体轻震,脱离海面悬浮状态。
就在此时,铁珠裂痕中渗出一缕黑雾。
那雾不散,反而在空中凝聚,形成半截残句:
“回来吧……你逃不掉的。”
陈胖子瞳孔一缩,整个人僵住,手指死死抠住控制屏边缘。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天使契约签订时的金色光点、无限美食幻境中的笑脸、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手腕静脉塌陷……那些他曾拼命压抑的记忆,此刻被这句低语轻易撬开。
叶知秋侧身一步挡在他前方,右手扯下腰间另一片铃铛残片,指尖划破皮肤,血珠滴落在金属表面。她低声念了一句天罡诀文,残片骤然升温,释放出一圈气流屏障,将黑雾隔绝在外。
“别听它的。”她语气冷峻,“那是执念的回音,不是真相。”
林深没有回头。他知道那句话的目标是谁——是他自己。
小时候父亲倒下的火炉、大学第一晚被游魂袭击的教室、第一次用铁钉击退邪祟时的颤抖……这些记忆都被编织进了那句“逃不掉”里,试图让他怀疑一切努力的意义。
但他右臂上的道器纹路没有再泛银光。
机械化侵蚀已经停止。
因为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系统的人,而是承载整个炼器镇灵意志的存在。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铁珠。
血纹印记微闪,一道极细的青铜光线射出,精准命中黑雾形成的字迹。光线穿透瞬间,那雾气像遇火纸般卷曲、焦化,最终化为灰烬飘落。
铁珠震动加剧,裂痕加深,内部红光疯狂脉动,仿佛有生命在挣扎破壳。
“它怕了。”林深收回手,声音平静,“知道自己要被终结了。”
陈胖子缓过神,抹了把脸,咬破指尖,在符剑主阵眼画下一道歪歪扭扭的辟邪符。手法粗糙,线条断续,连他自己都嫌弃这手艺,可当最后一笔落下,阵眼竟微微一震,浮现出短暂的金纹。
“野路子也能管用。”他咧嘴一笑,虽然脸色仍有些发白,“毕竟……我也算跟你混出来的。”
叶知秋站到林深身侧,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将三清铃残片重新系回腰间。动作细微,却带着决断意味。
三人同时登上符剑驾驶区。
林深立于船首,铁心戟横握手中,戟尖指向东南方向的城市轮廓。晨雾尚未散尽,高楼群隐在淡灰之中,唯有滨海大学那片区域,地图上标注的红点仍在持续扩张,执念热力图呈现出诡异的心跳波形。
“充能完毕。”陈胖子报告,“航程预计四十五分钟,途中我会持续监控阴煞流向。”
“保持警戒。”林深说,“这不是普通的复苏。它是冲着‘源点’来的——我父亲埋下的炉心,我觉醒能力的地方,我们所有人命运交汇的坐标。”
叶知秋望着远方,声音很轻:“所以它知道,只要那里出事,我们就一定会回来。”
“那就让它看看。”林深握紧戟柄,指节发出轻微脆响,“这一次,谁才是真正的‘根’。”
符剑引擎全功率启动,船体倾斜,划开浓雾,朝着滨海市疾驰而去。
飞行途中,林深始终站立未动。右臂道器纹路偶有微光流动,似在与铁心戟进行无声交流。他没有闭眼冥想,也没有尝试解析铁珠数据,只是静静注视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城市剪影。
陈胖子盯着屏幕,突然出声:“老林,App捕捉到一段异常信号——就在刚才,铁珠内部的红光频率变了。”
林深转头。
“不再是单一脉冲。”陈胖子指着波形图,“现在是双频交替,间隔精确到毫秒级,像是……某种编码。”
叶知秋眉头微蹙:“传递信息?”
“不。”林深盯着那波动曲线,忽然开口,“是心跳。”
他话音未落,铁珠猛然一震。
一道血线自裂缝迸出,直射天空,在云层底部炸开成一朵猩红花状光影。
光影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显现出三个扭曲的汉字:
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