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脚步没有停。右腿的金属化已经蔓延到膝盖,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像是铁器在石板上拖行。他怀里抱着叶知秋,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若有若无。陈胖子紧跟在侧,手机屏幕不断跳动着数据流,指尖飞快滑动。
“火山方向的地脉共振还在增强。”陈胖子低声说,“频率和残铃里的契约波动完全同步,不是巧合。”
林深没回应,只是握紧了卍铁戟的戟柄。那杆铁器一直悬浮半空,随他前行而缓缓移动,戟尖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们穿过校园边缘的废弃工棚区,锈蚀的铁皮屋在夜风中吱呀作响。走到一处堆满旧工具箱的角落,林深忽然停下。他的掌心血纹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直冲脑门,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火光。
锻炉里的火光映红了墙壁,铁锤敲击砧台的声音清脆有力。一个背影站在炉前,穿着粗布衣裳,袖口卷起,手臂肌肉随着挥锤节奏绷紧又放松。那是年轻时的父亲。
画面之外,一道人影悄然靠近。西装笔挺,左手小指戴着一枚黑铁戒指。那人俯身,在无人注意的瞬间,用指尖在锻造台底部刻下一道幽蓝色纹路。符线蜿蜒如蛇,末端蜷缩成恶魔之眼的形状。
林深浑身一震,额头冷汗滚落。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卍铁戟上。系统界面弹出猩红警告:【追溯至亲死亡记忆将引发灵根震荡,是否继续?】
他没选“是”。
但他用血在空中画了个符,直接激活了血脉深处的回溯权限。
画面再度闪现。
父亲突然停锤,盯着锻造台边缘的一道裂痕。他伸手去抠,指尖刚触到那幽蓝纹路,整张脸瞬间扭曲。皮肤下泛起铁灰色,经络一根根凸起,如同被无形之力灌入熔铁。他踉跄后退,七窍渗出黑血,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碰铁器……”
然后倒下。
炉火熄灭。
林深跪倒在地,一口血喷在铁皮地上。他的右臂剧烈抽搐,金属化的纹路疯狂蔓延,几乎覆盖整条手臂。卍铁戟嗡鸣不止,自动飞回他手中,戟尖直指东南方。
“不是意外。”他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意,“是他干的。”
陈胖子立刻打开App,输入镇定频率,释放微弱阳频波段。数据流环绕林深周身,勉强稳住他紊乱的气息。
“欲魔。”林深喘着气,“当年就在现场。他骗我父亲签了契约,把锻造台变成了陷阱。”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契约本源波动,源头位于地脉极炎处,建议立即清除】
林深撑地站起,一脚踢翻身旁的废铁箱。哐当一声,生锈的扳手、断钳散落一地。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叶知秋,她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
“你还记得火山的事。”他喃喃道,“你怎么知道那是陷阱核心?”
没人回答。
但他不再追问。他知道答案不在言语里,而在她残存的魂魄与天罡北斗阵之间那丝未断的联系。
他将叶知秋轻轻靠在墙边,解下腰间残留的碎铃片,三片青铜残片静静躺在掌心。他双手结印,以自身血脉为引,将阳气缓缓注入铃片之中。
刹那间,残片无风自旋,腾空而起,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末一颗铃片微微偏移,指向远处海面——正对火山海底裂谷的方向。
系统确认:【定位完成,父亲最后执念残留地:火山锻造渊】
林深凝视那三片悬空的青铜,良久不语。他伸手接住坠落的铃片,攥紧,锋利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
“走海路。”他抬头看向陈胖子,“快艇还在码头?”
“在。”陈胖子收起手机,“备用燃料加满了,GpS也校准了,随时能出发。”
“那就现在。”
林深弯腰重新抱起叶知秋。她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只剩一丝气息吊着。他用卍铁戟插入地面,引动残余阳气形成护罩,将她短暂安置其中。转身走向工棚角落,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防水背包,掏出三枚古铜钱放进胸前口袋。
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
也是他十八岁那天,系统觉醒时唯一没消失的遗物。
他背上包,拎起卍铁戟,再次将叶知秋抱进怀里。她的头贴着他胸口,发丝拂过脖颈,冰凉。
“你撑住。”他说,“我不让你死。谁想拿你们当祭品,我先把他们炼进铁器里。”
陈胖子走在前头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废弃厂区。夜风卷起尘土,吹过倒塌的铁架和破碎的玻璃窗。远处公路上,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静静停在路边,车顶绑着一艘折叠快艇。
他们上了车。
陈胖子发动引擎,轮胎碾过碎石,驶向滨海码头。一路上,林深始终抱着叶知秋,右手搭在卍铁戟上,掌心血纹未消,反而越发明亮,像是沉睡的火焰终于被点燃。
快艇早已停泊在防波堤边。陈胖子跳下船检查燃油和通讯设备,林深则小心翼翼将叶知秋安置在舱内铺位上,盖上防潮垫。他取出一枚铜钱压在她枕下,又把卍铁戟横放在舱门口。
“等你醒来。”他低声说,“我要你亲眼看见,那个穿西装的混蛋是怎么灰飞烟灭的。”
陈胖子回来,递给他一副防水耳机:“信号已接通,沿途会实时上传数据。如果遇到干扰,我会启动应急频段。”
林深点头,戴上耳机。
两人解开缆绳,启动马达。快艇缓缓驶离码头,划开漆黑海面,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火山轮廓前进。
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咸腥与硫磺的气息。林深站在船尾,望着渐远的城市灯火。他的右臂金属化开始缓慢退去,但掌心血纹已深深烙印,再也无法抹除。
那是觉醒的印记。
也是复仇的誓约。
卍铁戟在舱内微微震颤,戟尖朝向海底深处。那里有座被遗忘的锻造台,台角刻着幽蓝契约,至今仍在发烫。
快艇加速破浪前行,船尾掀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银白。林深握紧扶栏,目光锁定前方黑暗海域。
忽然,耳机里传来陈胖子的喊声:“林深!你看前面!”
海平线上,原本空无一物的水面,正缓缓隆起一道巨大的弧形轮廓。像是一堵墙,从海底升起,横亘在通往火山的航道中央。
林深眯起眼。
那不是墙。
是无数血肉拼接而成的屏障,表面蠕动着铁链般的血管,顶端伸出密密麻麻的手臂残肢,全都朝着天空伸展,仿佛在祈求某种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