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机械手指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铁丝勾画镇灵阵的余温。那根由地面金属析出的细线尚未消散,在灰烬中微微震颤,仿佛与他体内某处脉动共振。右臂的锻纹已经爬过肩胛,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银色裂痕,每一次心跳都让那些纹路更深一分。
他能感觉到,胸口的铁心不只是在跳动——它在呼吸。
叶知秋踉跄上前一步,半枚冰铁戟横在胸前,寒气顺着她掌心蔓延至指节,泛起一层薄霜。她盯着林深那只逐渐失去血色的手,声音压得很低:“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林深没回答。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泛白,像是被一层金属液缓缓覆盖。意识像沉在冰水里的人,每一次挣扎都耗尽力气。系统警告在脑海中无声闪烁:【意识占比65%……64%……宿主主导权即将丧失】。
陈胖子瘫坐在地,手机贴着裂缝边缘持续接收信号。屏幕上的红点依旧稳定跳动,频率与铁心同步。他抬头看林深,嘴唇哆嗦了一下:“你这手……是不是快不是你的了?”
话音未落,林深整条右臂猛然一抽,五指成爪,直冲自己咽喉抓来!
叶知秋反应极快,甩手将冰铁戟碎片掷出,正中林深手腕。一声闷响,金属与金属相撞,溅起几点火星。那一抓硬生生停在喉前三寸,五指僵在空中,关节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
“它要换主人。”叶知秋喘着气,左手按住左胸伤口,“铁心认的是道尊血脉,但它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承契者。”
林深喉咙滚动了一下,挤出几个字:“那就……让它认清。”
他说完,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从颈间扯下那枚戴了三年的家传铁牌。铁牌表面斑驳,边缘已被磨得发亮,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天工”篆文,此刻正随着铁心的搏动微微发烫。
欲魔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不是来自地底,而是从林深自己的声带里挤出来:“交出她,我能让你母亲睁开眼。”
林深动作一顿。
“她说对不起……不是演的。她想见你最后一面,就现在。”
林深闭上眼。他想起灶台前的那碗面,想起雷雨夜里轻拍后背的手,想起摔破膝盖时哼的童谣——那些画面温暖得刺骨,却全都是假的。可即便如此,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叶知秋身上。
她脸色惨白,左胸衣襟染血,握戟的手已冻得发紫。但她没退。
林深低头,把铁牌对准铁心中央的凹槽。那里原本光滑如镜,此刻却浮现出一圈古老纹路,与铁牌上的“天工”篆文恰好吻合。
“你不该来的。”他对叶知秋说。
“那你也不该一个人扛。”她回。
铁牌嵌入瞬间,轰然炸开一道幽蓝光柱。林深整个人被掀飞半丈,砸进一堆钢筋残骸中。铁心剧烈震颤,发出类似龙吟的嗡鸣,贯穿胸口的刃身竟开始自动旋转,搅动血肉。
叶知秋扑过去,一把抓住还在外露的铁柄。寒气顺着手臂直冲心脉,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死不松手。
“以血引契!”她咬牙低喝,“林深!叫它名字!”
林深仰头,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吼声:“炼器镇灵——归位!”
铁牌彻底熔化,化作液态金属渗入铁心。空中骤然浮现一幅残缺图谱:九鼎环绕一炉,炉中腾起双蛇缠绕的符纹,正是失传已久的“炼器镇灵图”。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道尊传承认证,创法阶段40%解锁】。
铁心的旋转慢了下来。
右臂的锻纹停止扩散,甚至有三寸开始褪去银色,重新透出皮肉本色。林深艰难撑起身体,右手终于能微微屈伸。他看向叶知秋,她的左手已经冻伤,皮肤龟裂,血珠顺着指缝滴落。
“为什么?”他问。
“因为它怕你死。”陈胖子突然开口,举着手机,“也怕我们全都死在这儿。刚才那一下,地宫信号断了两秒——它怕了。”
林深低头看着胸口仍在搏动的铁心。它安静了些,但那种不属于人类的律动依旧存在。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个意志,古老、冰冷,正在缓慢苏醒。
“下次不会只噬我。”叶知秋靠着断墙坐下,呼吸微弱,“它会找更弱的容器。胖子,然后是你。”
陈胖子缩了缩脖子,把桃木自拍杆插回包里,嘟囔:“我就知道我不该站这么近。”
林深没笑。他伸手,从口袋摸出最后一枚古铜钱。铜钱边缘已被磨平,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他走过去,轻轻放进叶知秋掌心。
“你爸说过一句话。”林深声音沙哑,“铁不欺心,符不载妄。”
叶知秋握紧铜钱,没说话。
林深转身,面向北方。风卷着灰烬打转,铁心在胸口微微震颤,像一颗不属于人类的引擎。他知道,少林寺地宫里埋着父亲的真相,也埋着他母亲的谎言。而这条路走下去,可能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如果我不去。”他说,“谁来告诉父亲,我看见了真相?谁来告诉母亲……我信她?”
他抬起手,握住铁心外露的部分。寒霜顺着掌缘爬行,指尖瞬间冻得发黑,但他没有松手。
“我怕。”他低声说,“但我得走。”
陈胖子挣扎着站起来,把手机塞进防水袋,又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啃了一口:“饿货联盟后勤部……随时候命。”
叶知秋扶着断墙起身,半枚冰铁戟握在手中。她看了林深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只化作一句:“别让我白流血。”
三人站在废墟中央,北望少林方向。风未停,灰未散,铁心余寒未消。
林深迈出第一步,右脚落地时,地面一道裂痕应声延伸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