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接住叶知秋的瞬间,衣袋中的黑玉碎片骤然炽热,几乎要熔穿布料——这热度来得毫无征兆,却又似某种回应。
热意如针尖般刺入神经末梢,他下意识想掏出来查看,眼角余光却忽然捕捉到屋檐边缘一道人影晃动——紧接着,那人便顺着瓦面滑落下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她。
叶知秋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衣料被夜风掀起,冰冷僵硬,宛如刚从深井中打捞出的石碑。她的脸贴在他肩头,鼻尖渗着血丝,唇色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林深将她轻轻放平在屋脊较宽的主梁交汇处——那里勉强能容一人躺卧,四周瓦片残缺,夜风穿隙而过。
林深跪坐在她身旁,指尖探向她手腕,脉搏跳一下,停两下,像是随时会彻底断绝。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道铁色纹路静止不动,系统界面毫无反应。三清铁心悬于右臂外侧,微微震颤,却迟迟不听使唤。
“别在这时候掉链子。”他咬紧牙关,试图调动意念催动铁心,可刚一发力,胸口便传来一阵沉闷压迫,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体内撕扯翻搅。
正当他准备强行引导能量时,三清铁心竟突然脱离掌控,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叶知秋心口。
林深怔住。
——除非宿主之外的至亲之人濒临魂灭。他忽然记起师尊曾说过:‘三清铁心有灵,非全由你驱使;当至亲濒死,它自会择主而护。’而现在,被守护的对象不是他。
铁心没入她胸前的刹那,她身体猛地一抽,喉间溢出一声极短的闷哼。紧接着,一道漆黑如墨的裂痕自她胸口浮现,像是被人用利刃划开皮肉却不见血迹,只有一股阴寒之气从中缓缓渗出。三清铁心悬浮于裂痕上方,开始缓慢旋转,每转一圈,便洒下一缕银灰色光芒,悄然渗入那道魂体撕裂的伤口。
他忘了,三清铁心并非全然受控之物——当宿主血脉感知到至亲至近之人濒临死亡时,它会突破禁制,自发启动护主之能。
林深跪坐在她身旁,一手扶住她肩膀,另一手按在自己胸口,试图感知识海是否恢复运转。然而脑海一片死寂,连最基本的提示音都未曾响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铁心不断消耗自身能量,光芒正一丝丝黯淡下去。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三清铁心不是寻常法器,而是他本源的一部分。它能自主护主,说明宿主已处于生死边缘。而此刻被保护的人,并非他自己。
叶知秋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
她仍未清醒,但嘴唇微启,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好冷。”
林深迅速脱下外套裹住她,又怕压到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衣角掖紧。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凉得如同冬夜里悬挂的铜铃。那只平日里总响个不停的青铜铃铛,此刻静静地挂在她腰间,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撑住。”他说,声音低哑,“你刚才那么拼,现在装什么虚弱?”
没有回应。
那道魂体裂痕仿佛被无形之力反复撕扯,刚愈合一分,又崩开半寸。而铁心的光芒,正一点一点地衰弱。每一次旋转都显得愈发滞涩,银灰色的光流细若游丝,勉强维系着那道不断扩大的魂伤。
林深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稳些,右手始终贴在她腕上,生怕那一丝微弱的脉搏突然消失。
掌心血纹忽有微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紧接着,一声极轻的钟鸣竟从血纹深处传来。
那钟声并非来自耳畔,而是自掌心血纹中震荡而出,直击识海。林深抬头望去,天边云层厚重,月光被遮得严实,唯有风掠过屋脊,卷起几片残叶。整座城池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仿佛时间也被冻结。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她坠落到现在,周围竟无一人出现。按理说,如此剧烈的能量波动早该引来巡查者,可今夜的守卫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对劲。
他盯着叶知秋苍白的脸,脑海中闪过她最后传来的讯息:“别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那时他还以为她在说胡话。现在想来,或许她早已预见了什么。
三清铁心仍在运转,但速度越来越慢,光晕近乎透明。林深知道,再这样下去,不仅铁心会彻底熄灭,连带着他的本源也将遭受重创。可若强行中断护主程序,叶知秋的魂体恐怕会在瞬间崩解。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她最后一口气,等到支援到来。可谁又能来?通讯已被切断,坐标无法发送,整个城市像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外。
风忽然停了。
连钟声也戛然而止。
林深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只见夜空中,一道模糊的轮廓正缓缓浮现,似人非人,似影非影,静静地悬于对面楼宇之上。
他屏住呼吸,手指悄然移向腰间暗扣。
那人影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注视着这边,仿佛在等待什么。
就在此时,叶知秋的手指忽然微微蜷缩,指尖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袖。
林深低头,看见她嘴唇再次翕动,声音微不可闻: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他嗓音沙哑,“你说我像通缉犯。可你救了那个孩子。”
夜风重新吹起,带着一丝潮湿的腥气。
林深望着她逐渐安定的呼吸,忽然觉得胸口某处隐隐发烫——那是属于三清铁心的位置,也是他灵魂最深处的锚点。
他知道,这一夜还远未结束。
但他也明白,只要她还在呼吸,他就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