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成员脸色一变。
“一种小型、可能自制的手弩。凶手从楼顶,或者从对面楼的某个窗口——如果角度和射程允许的话——用弩箭射击。但窗户是关闭的。他只有一次机会,需要计算玻璃的折射角度和击穿后的轨迹偏移,确保弩箭能精准命中目标。那个符号,是陈深可能无意间看到了凶手在测算时画下的草图,临死前凭记忆摹画下来。凶手精通机械和弹道学。”
“弩箭呢?”张涛问,“如果是弩箭,应该留在现场…”
“冰。”林野打断他,“凶器是冰做的。或者关键部件是冰。弩箭的箭头是那根金属刺,但箭杆是特制的冰。击中目标后,冰箭杆碎裂融化,只剩下金属箭头,被他事后通过空调机关回收藏匿。所以他需要精确计算,确保一击必杀,因为冰箭的强度和飞行稳定性可能不如传统箭矢。这也是为什么创口那么深却找不到凶器本体。死亡时间段的低温空调环境,也是为了延缓冰的融化,为他回收凶器争取时间。”
整个犯罪过程在林野的叙述中逐渐清晰,冰冷而精密,令人胆寒。
“立刻排查全市,尤其是本区内,最近一年内购买过小型弩械零部件、或是有相关制作能力、有机械或物理背景、特别是对弹道学有研究的人员名单!交叉对比能接触到专业制冰设备或拥有低温实验场所的人!”林野语速极快。
“还有,重新筛查陈深近期处理过的所有案件卷宗,尤其是涉及高智商、手法特殊的未结案犯!凶手可能是在模仿,或者挑衅!”
命令被迅速执行。庞大的警务机器开始依据林野勾勒出的方向高速运转。
等待反馈的间隙,林野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站在那片深褐色的血迹旁边。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彻底重构那个夜晚:
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凭借“维修工”的身份自由出入,设下机关。夜深人静时,他如壁虎般从楼顶爬下,固定在某个精确计算好的点位。他举起那把特制的弩,瞄准窗内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身影。他扣动扳机,冰箭无声地击穿玻璃,带着细微的折射,精准地没入陈深的胸膛。陈深惊愕倒地。凶手从容收回绳索或通过排水管回到楼顶,再利用预先设置的鱼线滑轮机关,从外部拉上所有门锁,制造完美密室。他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比如一个微小的遥控装置触发空调的某个部件震动),将藏匿的凶器震落到更深、更隐蔽的位置。
完美。几乎完美。
但他留下了那个滑轮组。留下了门楣上细微的固定痕迹。留下了垃圾桶里那张要命的涂鸦。
还有…
林野睁开眼,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客厅。凶手的计算如此精密,他一定会反复确认角度。他需要一个参照物。
他的视线定格在客厅电视柜上摆放的一个相框。相框里是陈深和几个学生的合影。相框摆放的角度…似乎微微偏向窗户的方向。
他走过去,小心地拿起相框。相框玻璃擦得很干净。但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他注意到玻璃表面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圆形清洁痕迹,仿佛有什么圆形的东西曾经长时间贴在上面,挡住了灰尘。
像一个瞄准镜的镜片盖。
凶手利用了这个相框玻璃的反光来辅助瞄准?或者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固定的角度参照点?
无论是什么,这都表明凶手对这个房间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甚至知道陈深不会轻易移动这个相框。
内部人员。或者,极其密切的关联者。
这时,张涛拿着平板电脑快步走来,脸色凝重:“林队,名单初步筛选出来了。有一个人…很可疑。”
“说。”
“赵峰,市局物证鉴定中心的前技术员,三年前因违规操作被开除。他有机械工程和物理双学位,在校期间参加过射击俱乐部,获过奖。被开除后,据说心理失衡,多次在市局信访部门周边出现过,有骚扰记录。最重要的是…”张涛将平板递给林野。
“我们比对了‘7·17银行劫案’未公布的现场细节照片,在一个被忽略的保险柜门上,发现了一个类似的、刻上去的扭曲‘8’字标记。而赵峰,当年曾以技术支援身份,短暂接触过那个案子的部分物证!”
林野看着平板上赵峰那张带着几分阴郁和技术人员特有固执的照片,眼神冰冷。
“他的住处?”
“已经派人去盯了。但他不在家。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西的废弃工业区。”
“通知行动队,包围工业区。”林野脱下现场手套,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他不是在模仿挑衅。”
“他是在证明。证明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聪明。”
“而我会让他明白,”林野迈步向外走去,“犯罪里,没有完美,只有还没被发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