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天字号房的门被重重关上,李道安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将那张滚烫的请柬贴在脸上,感受着那份来自地狱的邀约,脸上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回家的路,终于铺到脚下了!
“大人!”
夏清月和洪袖跟着冲了进来,赵铁柱则像个门神一样,一脸担忧地堵在了门口。
“大人,您不能去!”夏清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和严厉。
她快步走到桌前,一把铺开随身携带的苏州府详细地图,纤纤玉指重重地点在城郊的一处标记上。
“您看!这寒山别院,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行!”
“此地林深树密,极易设伏。一旦有变,我们连个撤退的余地都没有!这是典型的杀人毁尸之地!”
李道安闻言,心中乐开了花。
好地方啊!风水宝地!我死了以后骨灰就撒那儿!
他脸上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危言耸听!严公子请我喝酒,你们慌什么?”
“大人!”这次开口的,是始终沉默的洪袖。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却字字诛心。
“我刚才观天色,未来三日,苏州必有大雨。雨夜,最适合杀人。”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雨声,可以掩盖一切兵器交击和惨叫的声音。”
李道安的眼角疯狂抽搐。
我的天!连天气都算计好了?专业!太他妈专业了!
他感觉自己的断头饭,不仅热气腾腾,还配上了背景音乐,仪式感直接拉满!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拼命想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绊脚石”,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我求死,你们求我活!
还有没有王法了!
“够了!”李道安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请柬被他攥得死死的。
“本官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此事,关乎本官的颜面!”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慷慨激昂地胡说八道。
“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向全江南的士族宣告,我李道安怕了他严家?”
“以后,本官还如何在江南立足?还如何为陛下办事?”
“所以,这寒山别院,就算是刀山火海,本官也闯定了!”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大义凛然。
赵铁柱听得热血沸沸,当场就要纳头便拜:“大人威武!小的愿为大人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然而,夏清月却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李道安那副“慷慨赴义”的模样,一双杏眼里第一次燃起了怒火。
“李道安!”
她连“大人”都不叫了,直呼其名,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颜面?为了你那可笑的颜面,你就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吗?”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查到,严子生这几日,私下见了‘江南三煞’!那是三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根本不是什么宴会!这就是一场为你量身定做的杀局!你去了,就是送死!你明不明白!”
夏清月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李道安发火。
李道安被她吼得一愣。
他看着少女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心中那股烦躁达到了顶点。
我他妈要的就是送死啊!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懂!
“闭嘴!”
李道安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快速消耗,他指着夏清月,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你一个丫鬟,也敢教训本官?”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心意已决!”
“轰——!”
他被逼急了,猛地一脚,狠狠踹在了旁边的红木方桌上!
桌上的茶具、地图、笔墨纸砚,哗啦啦碎了一地!
“我是主官!我说了算!”
李道安双目赤红,指着门口,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都给我滚出去!滚!”
赵铁柱吓傻了,他从未见过自家大人发这么大的火。
夏清月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洪袖默默地上前,拉了拉夏清月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三人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砰!”
房门再次被重重关上,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门外,赵铁柱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大人他……他是不是中邪了?”
夏清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很委屈,也很愤怒。
但当那股激烈的情绪退去后,理智,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不对!
大人他绝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
他刚才那副样子,与其说是在发怒,不如说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他是在害怕吗?
不,他连净化黑水河那种神迹都敢做,他会怕几个江洋大盗?
那他是在……
一个念头,再次如同闪电般,照亮了夏清月迷茫的内心。
考验!
大人这是在考验我们!
他故意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将我们所有人都推开,就是想看看,在没有他“神机妙算”的情况下,我们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独当一面!
能不能在他身陷险境之时,成为他可以依赖的后盾!
他不是要去送死!他是要用自己做诱饵,把所有的敌人都引出来,然后等着我们去救他!
想通了这一层,夏清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却已经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她擦干眼泪,看向身旁同样一脸凝重的洪袖和赵铁柱,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决断力。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她看向赵铁柱:“铁柱大哥,你立刻带人,去城外那条山道的必经之路上,给我布置陷阱!越多越好!”
她又看向洪袖:“洪姑娘,你的身手最好,我需要你瞒着大人,提前潜入寒山别院,查清他们的兵力部署和所有暗道机关!”
洪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小丫鬟,在下达命令的时候,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威严,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
她到底是谁?
但眼下,这不是重点。
洪袖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好。”
她也被李道安那副完全无视死亡威胁的态度给震住了。
她不相信李道安有什么后手,她只相信,这个男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有她无法理解的底牌。
她必须亲眼去看看。
夏清月做完部署,从怀里取出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将其捏碎。
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从碎裂的玉佩中飞出,穿过屋顶,消失在天际。
这是她作为长乐公主,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
“大人,您放心。”
夏清月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心中默默说道。
“您的考验,我们接下了。”
“这一次,换我们来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