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盯着奥雷格看了半晌,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把胸腔里的恐惧都吐了出去。
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指节泛白的痕迹慢慢褪去,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比刚才稳了不少:“大人,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奥雷格点点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从空间戒指里摸出块压缩饼干,扔了过去:“先垫垫肚子,慢慢说。”
饼干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猎人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沉甸甸的。
他把饼干往怀里一塞,拍了拍沾着灰的围裙:“谢、谢谢大人。”
奥雷格这才开始发问,语气平稳得像在聊天气:“首先,你们是住在这吗?如果是,为何不逃?如果不是,那你们来这干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们有遇到过一个叫卡伦的人吗?个子不高,总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说话有点结巴。”
猎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裂纹,显然在努力回忆。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歪斜的影子,能看到他耳后沾着的草屑。
“大人,我并不是住在这里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苦涩,“只是被迫躲到这里的。”
“被迫?”奥雷格挑眉。
“是的大人。”猎人的肩膀垮了下去,眼神飘向远处的山峦,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您也知道,最近这附近住着一大群飞龙。三天前我正在森林里设陷阱,想抓只雪兔给……给家里人,结果突然听到头顶有风声。”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语速也快了起来:“抬头一看,黑压压的一片!至少几十头飞龙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扇得树叶子满天飞!我吓得魂都没了,连陷阱都顾不上收,抱着脑袋就往山里跑。”
他指了指小屋的方向,语气带着点侥幸:“跑着跑着就看到这屋子了,门没锁,我就钻进来躲着。那些飞龙在附近盘旋了两天才走,我正准备今天一早就离开,结果就遇到大人您了。”
说到卡伦时,他摇了摇头,肯定地说:“至于您说的卡伦,抱歉大人,我没见过。这三天除了飞龙的动静,连只鸟都没见到过。”
奥雷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猎人的眼神很坦诚,没有躲闪,只有提到飞龙时的恐惧和后怕。
自然魔力也反馈出他情绪的波动——主要是恐惧和焦虑,没有说谎时的慌乱。
“你说的是真的吗?”奥雷格还是问了一句,捕捉着他最细微的情绪变化。
“真!绝对真!”猎人连忙摆手,情急之下甚至往前迈了半步,“我要是说谎,就让我被飞龙叼走!”
奥雷格心里有了数,话锋突然一转:“那好,里面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像道惊雷,猎人的身子猛地一颤,脸色“唰”地白了,刚才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瞬间崩塌。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眼神慌乱得像只被围猎的兔子。
“我、我……”他结结巴巴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大人呀,这就我一个人,哪来的孩子呀。”
他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球乱转:“我孤身寡人一个,打猎都是一个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奥雷格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猎人的谎言漏洞百出,刚才说“给家里人抓雪兔”,现在又说孤身寡人,显然是慌不择路了。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真的没有孩子,可能是风吹草动让您误会了……”
“我没有恶意。”奥雷格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比刚才更柔和了,“不管她是谁,我都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附近很危险。”
猎人的脚步顿住了,嘴唇哆嗦着,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看看奥雷格,又回头瞅瞅屋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满是污渍的围裙上。
“她、她是……”他刚想说什么,又猛地闭上嘴,换了个说法,“是我在路上捡的野猫!对,是野猫!刚才在草堆里睡觉呢!”
这话刚说完,屋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猎人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那个藏在草堆后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件不合身的破裙子,裙摆沾着草屑,两个小辫子歪歪扭扭的。
“叔叔,别说了。”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怯懦,却很清晰。
猎人看到她,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奥雷格的靴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大人!我不是刻意隐瞒的,我只是……只是那个!”
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我怕您是坏人,怕您伤害她……她爹娘都死了,就剩她一个了……”
奥雷格皱了皱眉,弯腰抓住他的胳膊,稍微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
猎人吓得浑身发抖,以为要挨揍,闭着眼睛缩成一团,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睁眼一看,奥雷格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都说了我不是坏人了。”奥雷格松开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你这一跪,倒显得我像个恶霸了。”
猎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头发。
他定了定神,赶紧跑到小女孩身边,把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奥雷格,却没再说话。
小女孩从他背后探出头,仰着小脸看向奥雷格,声音细细的:“我感觉这位哥哥没有恶意。”
奥雷格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有意思。”
他走到小女孩面前,半蹲下来,视线和她平齐。这才发现,小姑娘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长长的,瞳孔是浅灰色的,像蒙着层薄雾。
更奇怪的是,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眯眼,也没转头,仿佛感受不到光线。
“小姑娘,能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觉得哥哥是好人吗?”奥雷格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吓到她。
小女孩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嗯!我看出来的,哥哥你是白乎乎一大片,暖洋洋的,像冬天的太阳。”
奥雷格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小女孩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依旧保持着微笑,显然没看到他的动作。
是这样啊。奥雷格恍然大悟,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感软软的,带着点草屑的粗糙。
这孩子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