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谢不疑给出了更稳妥的法子,珠珠也不是非要杀进人家祖庙抢谢家传家宝。
她拿了谢不疑收集的百越沿海相关的典籍和情报。
昏天黑地研究了几日,惊喜地发现谢不疑的判断果然不错。
这地方简直天然适合他们八万春,当即拍板,给海上等着的徐人杰传了密信。
在和帝锲而不舍、越发疯狂的暗杀中,徐家三兄妹每日轮着泡在恭王府里。
明面上自是商讨珠珠和谢不疑的婚事筹备,但大半时间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有书房里的人才知道。
京城表面似乎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各方力量涌动拉扯,连街头的百姓都能嗅到空气中的紧绷,走起路来都缩着肩膀、放轻了脚步。
经过了对所有人来说、都十分漫长的半个月后,珠珠和谢不疑的婚期终于到了。
自婚约定下以来,恭王遇上了多少次意外,京城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人人都知道陛下不乐意这门婚事,只是百般手段用尽,也除不掉恭王。
大家虽同情恭王因其人才出众遭此横祸,但皇位上的毕竟是天子,不敢再与他亲近。
朝臣们也深恐叔侄相争,殃及池鱼。
可别到时候和帝拿谢不疑没法子,倒找他们撒火,那真是没处说理。
四月十六日,成婚吉日。
恭王府内,宾客们纷纷找了理由推脱,礼虽送到,人却未来。
本该是昭朝盛事的徐、谢联姻,冷清到了极点。
上到特意出宫证婚的徐皇后,下到徐家护卫们,徐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有些沉。
这就显得真正被人下了脸面的新郎官,开心地有些突兀。
他从岁和别院接到珠珠开始,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掉下来过,眼珠子跟长在新娘身上似的,亦步亦趋护在对方身旁。
宾客席上冷清,鼓乐赞礼声反衬得越发响亮。
他索性就弃了红绸,直接牵着珠珠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二人跟着礼赞的指挥,先拜天,后拜地,又对面交拜。
珠珠隔着盖头,都能听见他急促的、紧张的呼吸声和越发响亮的心跳。
原来看似智珠在握、处事沉稳的谢不疑,在成亲的时候也会这么紧张呀。
一大早起床、被翻来覆去折腾得有些恍惚的新娘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和她一眼就看上的少年,成亲了。
从今往后,他们是真真正正的结发夫妻,荣辱与共、互为半身。
珠珠微微用力,紧握住那只熟悉的手,跟着对方绕过天地桌,向上房走去。
喝过交杯酒,完了合卺礼,新郎官本该出去席上陪客。
但谢不疑今日却可以理直气壮免了这道礼节。
“宾客们畏惧龙威,不敢来贺,倒让我可以多陪陪我的新娘子,实在是幸事。”
和帝圣旨已下,二人婚期后两日,便是谢不疑起身南下之时。
此刻与心上人相聚的时间,过一刻,便少一刻。
谢不疑甚至生出了几分妄想,若是他读心的能力可换,就将珠珠变作小小的模样,揣在怀中随身带走,那该有多好?
他亲自帮着珠珠卸去头冠花钿,又帮她轻轻按揉被满头珠翠拉扯的发根。
“可是饿了?听说新娘子为了避免盥洗,成婚日都不让吃喝,我去帮你下一碗鸡汤面?”
这些日子,珠珠最喜爱他的手艺。
堂堂一国王爷,也为爱人练出了好几样拿手好菜,鸡汤细面就是其一。
他说着就要起身,被珠珠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回来。
“吃了的吃了的,我出门的时候,哥哥们担心我饿,见缝插针喂我吃了三只烧鸡!”
“你可别忙了,谢老头给咱时间那么短,赶紧干正事吧。”
珠珠一把扯掉谢不疑的腰带,就开始扒对方的衣服。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睡心上人,天大的事也得排后头,睡完再说。
谢不疑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珠珠眼疾手快扒了外袍,解了中衣衣带,露出了半边白皙肩窝。
他赶紧捂着胸口,有些慌乱地叫停。
“等……等一下,珠珠,要洗漱!”
“书上说要先洗漱啊!”
他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看过避火图,也从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仆从心底听到了不少闺房秘事。
但这亲身上阵,他也是生平头一遭。
想象中应该是喜烛下新婚夫妻对坐而食,两人聊聊天,然后各自羞涩地洗漱。
换过寝衣,再放下床帐,彼此在昏暗中慢慢依偎,水到渠成。
怎么珠珠竟如此……急色。
珠珠一想也是,在新婚夫君飞霞上面、越发秀色可餐的脸蛋上重重嘬了一口,点了点头。
“是该要洗,我阿娘教我的也是要洗的。”
但她的手依然拽着谢不疑的衣襟,发力一扯,跟吸人精气的妖精似的两眼发亮。
“我们一起洗!”
“啊!?”
谢不疑愣了一下,很快就被妻子拽进了屏风后的浴间。
绣屏后,谢不疑先是小小惊呼两声,很快便成了隐忍的闷哼。
随后便是水声不断,恰如襄王梦神女,刘阮入桃源。
满京城的四月芳菲,大约都聚在这小小洞房内了。
……
直到月影淡去,东方发白。
房中才雨歇风停,初识人事的少年夫妻交缠相偎,微微喘息,终于有空讨论正事。
“一想到后日……不,明日就要分别,我已开始舍不得你了。”
谢不疑也舍不得。
他从定下要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舍不得对方了。
但在珠珠说起时,男子却还是压下那酸中带甜、喜欢到心尖发疼的情绪,温声劝慰起爱人来。
“我陪你回门,将你送到两位舅兄身边再走。不过是短暂分别,按计划最迟一月,我们就能在南方重聚了。”
他看珠珠依然把脸埋在他胸口不出声,怜惜地摸了摸她海藻般散落在背上的乌黑发尾,又在女孩微微带汗的额角亲了一口。
“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长臂一伸,从拔步床里侧床柜拿出了一物,像逗孩子似的晃来晃去,吸引珠珠的目光。
珠珠抬眼望去,是一支打磨得极光滑、色泽如蜜的长木簪。
“是那根桃木簪,你做好了呀?”
选婿宴当日,谢不疑答应了要以两人定亲桃木为她打一支簪。
起初,珠珠还打算全程陪他打造呢。
后来刺杀、南下和谢不疑关于闽越的计划接踵而来,珠珠无暇分身,只得把此事搁置。
“你不是日日都和我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刻的簪?这些天晚上该不会都没休息吧?”
珠珠又惊又喜,但很快就有些心疼起来。
谢不疑不欲她多想,把簪子放到她手中,引着她的手指触摸簪头。
“为你制簪,对我来说就是休息了,你摸这里……”
簪长六寸,顶部为姿态迥异的三朵桃花。
簪头共有十五片花瓣,每一片都薄如蝉翼,巧夺天工。
珠珠指尖一触那花,便忍不住噫了一声。
谢不疑不忙着解释,先带她在蕊心用上内力一压,那花瓣便瞬间弹展开。
原来这些花瓣,俱是谢不疑挑了特制鲛绡,又混了天外陨石粉末细细打磨而成。
注入内力后,每一片花瓣都可以是斩金截铁的暗器。
“簪头下方一寸,这里轻轻按拧一下。”
谢不疑见珠珠果然被长簪设计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忘了离别的失落,松了口气,又带着她往下方按去。
只听喀嚓一声,簪身中空,露出内里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是银须针,中者无知无觉,三步之内必倒。”
“我知你武功高强,但防身之物多些总是好的。”
他把机关收好,长簪放进珠珠掌心。
“我不在你身边,便让这长簪替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