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耳垂上的最后一枚银环,它还在跳。像心跳。
冰面已经盖住了整个地面,脚踩上去打滑。我撑着墙站起来,腿发软。陈砚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刚才那一击让操作台炸了,火花四溅,他的脸被照得忽明忽暗。
我走过去,抓住他手腕。皮肤冷得不像活人。但脉搏还在。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瞳孔是红的。
“妈妈要醒了。”他说,声音不是他的。
我甩开他的手,后退半步。相机碎片还在手里,边缘锋利。我把它贴在掌心,用力一压。疼让我清醒。
他还想站起来,我立刻扑上去,把他的手臂按在结冰的金属残骸上。低温能让神经反应变慢。老园丁说过,金属能导走热,也能锁住信号。
他挣扎了一下,动作僵硬。我盯着他手腕内侧——那块玫瑰状的胎记正在发烫,颜色比之前深了,像是渗进了血。
“你不是她的孩子。”我低声说,“你是来终结她的。”
他没回答,只是嘴角慢慢扬起。那是林晚的笑容。
头顶传来一声裂响。
我抬头,看见地板中央出现了一道裂缝。冰层从那里开始崩开,露出下面的东西。一道阶梯,向下延伸,看不到底。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全是刻痕。一朵朵玫瑰,层层叠叠,排列整齐。每一朵都和我在林昭照片上见过的手腕胎记一模一样。
我蹲下身,用手指碰了碰其中一朵。凹槽很深,边缘光滑,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很多年。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姐姐……别怕。”
七岁那年的记忆突然翻上来。医院走廊,有个人拉着我的手。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手腕上有红印,她说她是我的妹妹。
画面一闪就没了。
我猛地回头,陈砚正站起身,朝阶梯走去。
“停下!”我冲过去拽住他肩膀,把他按回墙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臂上的胎记越来越红,几乎要透出光来。
“她在用这个找我们。”我说,“你在给她指路。”
他张嘴,喉咙里发出两个音节:“昭……昭。”
不是问句,是呼唤。
我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发出声音。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想要出来。
我拖着他往阶梯边挪。不能让他走在前面,也不能让他落在后面。我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一只手卡住他胳膊,一步一步往下走。
每踩下一阶,脚下的震动就强一分。墙壁上的玫瑰似乎也在变化,某些花瓣的纹路变得更清晰,像血管一样微微凸起。
走到一半时,我停下来,把耳上的银环取下来,贴在最近的一朵玫瑰上。
剧痛瞬间从耳骨窜进大脑。
我咬住牙,没松手。血液顺着耳垂流下来,滴在刻痕上。那朵玫瑰吸了进去,整面墙的图案忽然亮了一下,像是被激活了什么。
我赶紧把银环重新戴回去。
陈砚在我背后剧烈抽搐,整个人跪倒在地。我扶住他,发现他的胎记和墙上的玫瑰在同步闪烁,频率一致。
这不是巧合。
这是识别。
我继续往下走。越靠近底部,空气越沉。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我不知道下面等着的是记录、样本,还是更早之前的实验原点。
快到底的时候,陈砚突然抬起头。
他的眼睛恢复了焦距,短暂清醒。
“别下去。”他抓住我的衣角,声音沙哑,“她在等你。她一直在等你回来。但她不是你妈……你也不是她女儿。”
我看着他。
“她把你做成容器,不是为了延续爱。”他喘着气,“是为了吞噬。所有带玫瑰胎记的人,都是祭品。包括……林昭。”
我心头一震。
他还想说什么,但话没说完,身体又僵住了。眼神重新变得空洞,嘴唇微动。
然后,一个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清晰得不像幻觉:
“姐姐?是你吗?”
是林昭的声音。
不是录音,不是回放。就像她真的站在下面,仰头望着我们。
我没有回应。
我知道可能是陷阱。林晚会模仿任何声音,尤其是亲人的。她靠这个骗过太多人。
但我还是往前迈了一步。
陈砚的手还抓着我的衣服。我感觉到他在用力,不是阻止,而是想跟着我下去。
我拿出相机残片,对准阶梯尽头拍了一张。
闪光亮起的瞬间,空气中浮现出几个字:林 昭。
它们由细小的尘埃组成,悬在半空,两秒后散开。
没有光源,没有投影设备。这不可能是物理现象。
我握紧最后一枚银环。
如果这是假的,那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现?为什么不直接现身?
如果这是真的……
我低头看着陈砚。他已经说不出话,但眼神里有种哀求。不是为他自己,是为我。
我把他扶起来,架着他继续往下走。
阶梯尽头是一扇门。很旧,铁质,表面锈迹斑斑。门缝里透不出光,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但我知道,有人在等。
我抬起手,准备推门。
陈砚突然用力拉住我。
“等等。”他说,声音断断续续,“胎记……不止一个地方有。”
我转头看他。
他抬起左手,卷起袖子。在小臂内侧,有一朵很小的玫瑰印记,颜色淡,几乎看不出来。
“我姐姐……也有。”他低声说,“她死前,最后写下的字是‘双生’。”
我没说话。
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消毒水混着干枯花瓣的味道。
我伸手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