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粗糙的木质，那卷至关重要的兽皮卷如同凭空蒸发。
何瑶僵在书架前，血液像瞬间冻住，一股寒意从后背窜上来，直顶到天灵盖。
是谁？在她几乎没挪过步的盯着下，用了什么让人想不通的手段？
那佝偻老妪？她明明已经走了！
难道是调虎离山，还有同伙？
还是说……这藏经阁本身，就藏着没人知道的秘密通道或阵法？
她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得像刀子，扫过空荡荡的三层阁楼。
高大的书架投下大片大片的影子，老典籍安安静静的，空气中飘着陈墨和灵木混在一起的味儿，看着和刚来的时候没差，却处处透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古怪。
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乱糟糟的心思，琉璃心坠传来稳稳的清凉感，“竹心映月诀”自动转起来，让她脑子保持着一点清醒。
兽皮卷丢了已经是事实，懊恼害怕都没用。
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
对方费这么大劲拿走兽皮卷，说明里面的内容对他们特别重要，也反过来证明那“瑶光”标记和莲花图案确实值钱。
他们不想让她拿到这条线索。
但……他们好像也不想马上对她下死手。
不管是流芳府的警告，落云涧的传音，还是刚才老妪放弃动手、兽皮卷莫名消失，都透着一种猫逗老鼠似的捉弄和引导。
他们想让她按他们的路子走。
何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刺痛让她更清醒。
她偏不！
既然直接的线索断了，那就从别的地方找。
那兽皮卷她虽然没细看，但卷头那几个古字《……阙……纪……》，还有地图上“落霞山”的标注，以及那扎眼的莲花标记，都牢牢印在她脑子里。
她还能翻别的典籍，找关于“阙”、“纪”、“落霞山”还有类似莲花标记的记载！
她不再站在原地，开始有目的的在书架上翻找。
这一次，她不局限在某个区域，而是扩大了范围，尤其留意那些记着上古秘闻、宗门事儿、地理图还有特殊符号标记的典籍。
时间在紧张的翻阅中过得飞快。
她找到几处提“落霞山”的地方，但大多是说山的样子、长了什么灵物，没特别的。
关于“阙”字的记载更少还模糊，有的指某种宫殿建筑，有的和一些失传的阵法或禁制有关。
“纪”字就更常见了，根本没法锁定。
至于那莲花标记，她倒看到几种类似的图案，有的是某个没了的宗门的徽记，有的是某种丹药的标识，还有的和一些净化、封印类的阵法有关，但都和兽皮卷上那没开的、带着点特别美感的莲花不一样。
希望好像又变渺茫了。
阳光透过高窗，在积满灰的地板上投下移动的光斑，显露出时间在走。
何瑶揉了揉发涨的额角，觉得又累又丧气。
难道就这么放弃？
不，绝对不行！
她走到角落一个光线比较暗的书架前。
这个书架好像很少有人来，上面堆的大多是破得不成样、连书名都认不出的老卷轴和石板，落的灰也比别的地方厚。
她本来是抱着最后一点侥幸，打算随便扫一眼。
目光没目的地掠过那些蒙灰的东西，忽然，她的视线被书架最底层、一块斜靠着的、一点不显眼的暗青色石板勾住了。
那石板大概两巴掌宽，边缘磕坏了好几处，表面粗糙，满是横七竖八的天然石纹。
吸引何瑶的不是石板本身，而是在那密密麻麻、看着像天然形成的石纹深处，好像隐隐约约嵌着些特别细、颜色和石头差不多、不专心看根本发现不了的……刻痕？
那刻痕的走向，好像能拼成某种图案？
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从胸前的琉璃心坠传过来，比之前感应玉玦和木盒时更清楚、更暖和！
何瑶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几乎屏住呼吸，蹲下身，小心地把那块沉石板从书架底层搬出来，平放在地上。
她拂掉表面厚厚的灰，指尖碰到那粗糙冰凉的石板面。
然后，她集中视力，把“竹心映月诀”的感知提到最满，眼里好像有淡淡的光在转，仔细盯着那些藏在天然石纹里、几乎和石板融在一起的细刻痕。
一开始，那些刻痕乱得很，像石头形成时自然带的瑕疵。
但当她沉下心，凭着琉璃心坠传来的暖意当引子，心思全投进去的时候，那些看着乱的刻痕，好像被看不见的力量理顺、连起来，慢慢在她脑子里画出一个清楚的样子！
那是一个……圆形的、里面结构特别复杂精巧的图案！
图案的中心，是一枚干干净净、像能吸走所有光的……心形琉璃！
它的样子、它给人的感觉，居然和她胸前的琉璃心坠有八九分像！
只是这石刻里的琉璃，更完整、更深邃，好像藏着某种天地间的道理。
而在心形琉璃周围，绕着无数细得像星星的光点，还有一道道流着的、既像云霞又像水波的纹路，这些纹路和光点一起，拼成一种说不清的、像天上星星转圈圈似的轨迹，把中间的琉璃心护在里面。
整个图案，透着一股没法形容的古老、广阔又纯净的气息，和琉璃心坠给她的感觉是一个源头，却更宏大、更有力量！
何瑶的呼吸彻底停了，眼睛因为太吃惊而缩成一点。
琉璃的样子！这么清楚！这么完整地刻在这看着普通的石板上！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石板，肯定和琉璃心有很大关系！甚至可能记着琉璃心的来历或者真正的用处！
她强压着激动，目光在图案周围仔细找，希望能看到只言片语的解释。
但除了这个让人震撼的图案，石板上再也没有任何文字或符号。
是谁把这图案刻在这儿的？是琉璃仙帝的追随者？还是其他知道琉璃心秘密的人？
这石板又为啥会被丢在藏经阁三层的角落，蒙着灰放到现在？
无数疑问像烧开的水，在她脑子里翻涌。
但现在，她没空想这些。
这图案本身，就是宝贝！
它证明了琉璃心不一般，也让她对自己身上藏的秘密，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她必须把这图案记下来！刻进脑子里！
她闭上眼睛，神识像最细的刻刀，顺着图案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光点，细细临摹、记牢。
琉璃心坠一直散着暖意，和图案产生一种奇妙的呼应，帮她记东西，让那特别复杂的图案，一点点、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脑子里。
就在她全神贯注、快记完的瞬间——
“咚……”
一声特别闷、好像从地底下传上来的、像大兽心跳似的震动，没一点预兆地来了！
整个藏经阁三层，跟着轻轻晃了一下！
书架上的典籍发出窸窸窣窣的碰撞声，灰簌簌往下掉。
何瑶猛地睁开眼，从那种奇妙的专注状态里被硬拽出来！
她慌慌张张看四周，那震动来得快也去得快，好像是她的错觉。
但空气里，还留着一丝特别淡、却让人心里发慌的灵力乱飘的余味。
是宗门阵法的动静？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变化？
同时，她敏锐地感觉到，怀里储物袋里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从坊市老辛那拿的第一个空木盒，好像……特别轻地……动了一下？
好像和刚才那声闷震动，有某种远老远的呼应？
还没等她仔细琢磨——
“踏……踏……踏……”
清楚又慢的脚步声，又从楼梯口那边传来。
这一次，脚步声稳得很、有力气，带着一种没法反驳的威严。
何瑶心里一惊，没空想别的，几乎是本能地，赶紧把刻着琉璃图案的石板用力推回书架底层原来的地方，还用旁边几卷破兽皮卷把它盖好。
然后她站起来，飞快拂掉身上和地上的灰，装成刚翻完书、准备走的样子。
她刚站直，楼梯口那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来的不是那佝偻老妪，而是一个穿素心阁内门长老衣服、脸瘦瘦的、眼神锐利得像老鹰的老者。
他手里拿个发着淡淡白光的玉如意，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来，一下子就落在何瑶身上，带着打量和探究。
是看守藏经阁的执事长老！
他的目光在何瑶脸上停了一下，又扫过她旁边的书架，最后落在地上那还没完全消掉的、挪石板留下的浅拖痕上，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
“你是谁？在这儿干嘛？”
老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看不见的压力，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