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圣心医院顶层VIp隔离病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死寂中透着令人心慌的忙碌。轩轩被迅速送入重症监护室，一群专家围在病床前，各种仪器发出冰冷的滴答声。冷夜凝被拦在厚重的玻璃门外，只能透过那方小小的窗口，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上戴着氧气面罩，细弱的手臂上插满管子，心如刀绞。
苏焰站在她身旁几步远的地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紧绷的石像。他没有看她，目光死死锁定在病房内，侧脸线条僵硬，下颌绷紧，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经过的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绕行。林枫低声与院方负责人快速交涉着，确保最高级别的医疗安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冷夜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只有无边的恐惧和冰冷。轩轩的病来得太突然，太凶险，她无法不去想那个可怕的猜测——这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人祸？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打开，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冷夜凝和苏焰几乎同时上前一步。
“苏先生，冷小姐，”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初步诊断是急性化脓性脑膜炎，细菌感染非常猛烈，已经引发高热惊厥和轻微脑水肿。我们已经用了最强效的抗生素，但孩子太小，病情发展太快，接下来24小时是危险期，需要严密监控，随时可能需要进行脑脊液引流减压手术。”
脑水肿！手术！冷夜凝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是苏焰。他的手掌滚烫，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他很快便松开了手，仿佛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目光依旧锐利地盯医生。
“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不惜一切代价。”苏焰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他活下来，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医生连忙保证。
很快，轩轩被转入配备了最先进生命支持系统的无菌监护室，谢绝一切探视，只能通过监控屏幕观察。冷夜凝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浑身冰冷，目光空洞地望着屏幕上儿子微弱起伏的胸口。苏焰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在人心尖上。他偶尔停下，透过观察窗看一眼，眉宇间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
“查！”他猛地停下脚步，对林枫低吼，声音压抑着暴怒，“给我查！孩子发病前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庄园里所有的物品、空气、水！一寸一寸地查！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活腻了！”
“是！先生！”林枫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冷夜凝抬起泪眼，看向苏焰。他此刻的愤怒和恐慌不像伪装。如果这也是演戏，那他的演技未免太高明。难道……轩轩的病真的是意外？可那个时间点，实在太巧了……
深夜，医院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远处值守的保镖。冰冷的白光灯照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晕。苏焰终于不再踱步，他靠在冷夜凝对面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格外疲惫和阴郁。医院是禁烟的，但此刻没人敢来阻止他。
“如果让我查到，是谁动了手脚……”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血腥味，“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冷夜凝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此刻，恨意、猜忌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希望轩轩能挺过去。
后半夜，轩轩的体温终于有了一丝下降的趋势，虽然仍未脱离危险，但总算稳定了一些。精疲力尽的冷夜凝靠在长椅上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间，她感觉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她猛地惊醒，抬头正对上苏焰近在咫尺的脸。他不知何时蹲在了她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未散的红血丝，有疲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见她醒来，苏焰迅速移开目光，站起身，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我去抽根烟。”说完，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吸烟区。
冷夜凝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心情复杂难言。
天亮时分，专家会诊后传来稍好的消息，轩轩对强效抗生素有了积极反应，脑水肿得到控制，暂时不需要手术，但仍需在IcU观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苏焰接了个电话，是集团有紧急事务必须处理。他走到冷夜凝面前，沉默了片刻，才生硬地开口：“我回公司一趟，晚上过来。这里……我会加派人手，你有事找林枫。”
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温和，但那句“晚上过来”和安排人手，却是一种无声的交代。冷夜凝点了点头。
苏焰离开后，冷夜凝强打精神，去看了同样被临时安排在隔壁病房休息的墨墨。小家伙受了惊吓，但好在没事，由保姆陪着。安抚好墨墨，冷夜凝回到IcU外，看着里面依旧昏睡的儿子，心中那个关于“阴谋”的疑团越来越大。
她找到林枫，询问调查进展。
林枫面色凝重：“初步排查了庄园内的饮食和环境，没有发现明显问题。发病前24小时接触过轩轩小少爷的人，除了日常照顾的保姆阿云和护士，没有外人。阿云背景干净，在苏家工作多年，暂时没发现异常。不过……”
“不过什么？”冷夜凝追问。
“我们调取了轩轩小少爷近期所有的体检记录和疫苗接种记录，”林枫压低声音，“发现一周前，社区医院安排的一次常规体检中，有一项非强制性的、针对某种罕见病毒的抗体筛查，当时的结果是阴性。但这次发病，专家怀疑的致病菌，与那种病毒有一定关联性，只是……感染途径和发病速度，都太不寻常了。”
非强制性筛查？罕见病毒？冷夜凝的心猛地一沉！这太巧合了！社区医院……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的手，不仅能伸进岚山，甚至能伸进公共医疗系统？
“那家社区医院，以及当时负责体检的医生，查了吗？”冷夜凝急问。
“正在查，但需要时间，而且对方如果真有准备，恐怕很难留下直接证据。”林枫答道。
冷夜凝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手的狡猾和势力，远超她的想象。如果轩轩的病真是人为，那这不仅仅是一场医疗危机，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和苏焰的攻心战！目的就是打乱他们的阵脚，牵制他们的行动，甚至……让他们在极度焦虑和恐慌中，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回到观察窗前，看着儿子脆弱的小脸，一股冰冷的决心从心底升起。无论这是不是阴谋，无论对手是谁，她都必须冷静下来。恐慌和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不仅要守护孩子，更要揪出那个藏在暗处的黑手！
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打给苏焰，而是打给了苏静婉。现在，她需要外部的信息，需要一个可能相对“安全”的渠道。
“静婉，是我。轩轩病了，在医院。”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集团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外面……关于冷家，有什么特别的风声？”
电话那头的苏静婉显然吃了一惊，连忙安慰了几句，然后沉吟片刻，低声道：“堂嫂，你别太担心，轩轩会没事的。集团这边……哥最近压力是很大，几个海外项目都遇到了莫名其妙的阻力，资金链也有点紧。至于冷家……我听说，冷烨前天突然离开了公海拍卖会，行踪不明。还有……我爸（苏焰的叔叔）前几天好像私下见了一个背景很复杂的医疗投资基金的代表，具体谈什么不清楚，但感觉……有点奇怪。”
医疗投资基金？冷夜凝的神经瞬间绷紧！这会是巧合吗？
挂断电话，冷夜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轩轩的病、受阻的项目、神秘的医疗基金、行踪不明的冷烨……这些碎片之间，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联着。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匿名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病毒代号‘夜莺’，抗体筛查为饵，小心医院内部。】
冷夜凝盯着这条信息，浑身冰凉。匿名信息？是谁发的？是警告，还是另一个陷阱？但“夜莺”这个代号，和抗体筛查为饵的说法，与林枫的调查结果隐隐吻合！
医院内部……也不安全了吗？
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那些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场围绕“云深堂”和冷家秘密的战争，已经不再局限于商战和阴谋，而是蔓延到了她最脆弱的软肋——孩子身上。
苏焰的庇护并非万能，岚山也不再是铜墙铁壁。她必须更加警惕，更加主动。朔月之夜迫近，轩轩的病危在旦夕，暗处的敌人步步紧逼……她仿佛站在悬崖边缘，后退一步是失去孩子的万丈深渊，前进一步是迷雾重重的龙潭虎穴。
冷夜凝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无论如何，她必须活下去，必须保护好孩子，必须揭开所有的真相！病房外的硝烟，已经弥漫到了生死边缘。破晓之战，进入了最残酷、最考验人性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