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呼吸突然一滞。
“霜儿”二字撞进耳膜的瞬间，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他妹妹的乳名，整个灰区只有零号工坊的老周头听过他提过一次。
老者的手指终于触到他裤脚，血污在深灰布料上洇开暗斑。
陈洛能听见对方喉间涌血的呼噜声，像破风箱在抽气。
源能箭穿透胸口的位置泛着幽绿荧光——那是议会特供的淬毒武器，中箭者就算不立刻死，毒素也会顺着源能脉络腐蚀全身。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正掐着老者手腕测脉搏。
【检测到濒死目标，完成其遗愿可吞噬人际关系网】的淡蓝光幕浮现在视野边缘，进度条从25%跳到28%，像根细红线在跳动。
“怀表...武馆。”老者突然抓住陈洛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七...七日...清剿令。”
陈洛低头，看见老者另一只手正攥着半块铜表。
表壳边缘刻着“太初”二字，和他记忆里父母实验室墙上的古武图腾如出一辙。
血从指缝渗出，在表盖上蜿蜒成暗红的河。
“为什么是我？”他扯了扯被攥紧的手腕，震荡匕首悄悄顶在老者肋骨间。
灰区每天死三五个人太正常，但能精准喊出“霜儿”的，要么是议会的陷阱，要么...
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提了最后一口气：“你杀清道夫时，源能波动...像老陈。”
陈洛的匕首“当啷”落地。
老陈是他父亲陈立言的代号，源能战争时期最年轻的S级源能师。
七年前议会清道夫夜袭零号工坊时，他就是握着这把震荡匕首冲进实验室的——那是父亲用最后半块源能核心给他打造的。
“怀表给叶丫头...她能看懂。”老者喉结滚动，血沫溅在陈洛手背，“保武馆...就是保灰区半条命。”
系统进度条突然开始疯涨。
陈洛盯着跳到30%的红色数字，突然弯腰拾起怀表。
表壳很凉，贴着掌心像块冰。
他能感觉到老者的手指正在松开，体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我答应。”他说，声音比夜色还沉。
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终于看见什么安心的景象。
他最后扯了扯陈洛衣袖，指向怀表背面——那里用细针扎着一行小字：“太初拳经，阵眼在第三块青石板下。”
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
陈洛摸向老者颈侧，确认脉搏停跳的瞬间，识海突然炸开一片白光。
无数信息流像潮水般涌进来：“武馆账房刘伯，每月十五送药材；黑市刀疤李欠老馆主三条命；西巷破庙有密道通武馆地窖...”他踉跄着撞在墙上，指甲在砖缝里抠出血，直到那些碎片在脑中自动整合成一张蛛网图，每个节点都标着名字、弱点和可用价值。
“叮——”
系统提示音比之前更清晰。
陈洛喘着粗气抬头，看见半透明面板浮在眼前：
【吞噬进度：30%（可解锁基础面板）】
【当前修为：F级初期（源能）\/学徒级（古魔法）】
【技能：无（可通过吞噬高阶目标获得）】
【物品：震荡匕首x1（源能武器，可释放3000V电弧）、净化源晶x1（可中和低阶源能毒素）、议会芯片x1（含灰区清除计划详细资料）、太初怀表x1（绑定武馆人际关系网）】
他盯着“F级初期”的字样笑了。
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个连源能波动都控制不稳的程序猿，现在...他捏了捏怀表，指腹蹭过“太初”二字，目光扫过巷口横陈的三具清道夫尸体。
“该去武馆了。”他弯腰捡起震荡匕首，用死者衣角擦净刀身的血。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掠过老者圆睁的双眼，将他的视线带向巷口尽头——那里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在夜色里晃出“太初武馆”四个烫金大字。
陈洛把怀表塞进内袋，刚迈出两步又顿住。
他转身蹲在老者尸体旁，伸手合上对方眼睛：“我妹妹也叫霜儿。”他轻声说，“所以你这条命，我会用得很值。”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红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个清越女声：“刘伯，说过多少次别碰我师父的茶盏！”
陈洛脚步微顿，抬眼望向内院影影绰绰的飞檐。
月光漫过“太初武馆”的匾额，在青石板上投下他的影子——和记忆里父亲站在实验室门口的影子，重叠了一瞬。
陈洛推开武馆木门时，门轴发出一声嘶哑的吱呀。
门内的碎瓷片还没扫干净，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铺了层银霜。
穿月白武服的少女正弯腰捡碎片，发尾垂落，露出后颈一道淡粉的旧疤——像是被源能刃划的，却没伤到筋骨。
她猛地抬头，袖中滑出半截乌木短棍，眼底的警惕像淬了冰。
可看清陈洛手中的铜表时，那抹冷意突然裂了道缝。
陈洛把怀表递过去。
表壳上的血渍被他用衣角擦过，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暗黄的光。
少女的手指刚碰到表链就抖了一下，像是被烫到，又像是终于触到了某种执念。
是师父的。她声音发颤，指尖沿着刻痕反复摩挲，他总说这表比命还金贵，连我都不让碰...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尾音突然断在喉间。
她别过脸去，月光在睫毛上凝出细碎的光，你...怎么拿到的？
陈洛没急着回答，先扫了眼院内的陈设：东侧墙根堆着七摞青石板，最上面那摞缺了第三块；西厢房窗台上摆着三盆半死不活的药草，和系统面板里武馆账房刘伯每月十五送药材的信息对上了。
他在巷子里中了议会的淬毒源能箭。他声音放轻，像怕惊碎什么，最后一口气都用来交代，要把怀表给叶丫头。
少女猛地转身，乌木短棍掉在地上。
她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却咬着唇不肯哭出声，只是死死攥着怀表，指节泛白：清剿令...他说的七日清剿令是真的？
陈洛点头。
系统面板在视野边缘跳动，【武馆人际关系网】节点里，西巷破庙密道的标识突然亮了起来。
他注意到少女耳后有层薄汗——那是源能师运功压制情绪的特征，我需要知道，武馆现在有多少能战的人？
前天夜里，三个护院被清道夫拖走了。少女弯腰捡起短棍，棍身缠着褪色的红绸，剩下的都是老弱，连刘伯的腿都不利索...她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剑，但只要我还在，他们就别想拆了这面墙！
陈洛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和紧抿的唇，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
当时他也是这样，攥着震荡匕首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清道夫的源能刃刺穿母亲后背。
我帮你守。他说，声音比月光还沉，作为交换，今晚我需要一间能锁门的屋子。
少女愣了愣，随即扯下腰间的铜钥匙扔给他：西厢房第二间，窗台下有备用源能灯。她低头用短棍拨了拨碎瓷片，声音轻得像叹息，师父说过，太初武馆的墙，是用灰区人的骨头砌的。
要是倒了...这城里就真没穷人能站的地方了。
陈洛接过钥匙时，指腹触到钥匙齿上的凹痕——和系统面板里武馆地窖密道钥匙的描述分毫不差。
他捏着钥匙转身，余光瞥见少女正把怀表贴在胸口，像在贴一个温热的活人。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黑市据点里，疤眼赵的兽骨酒盏碎成了十八块。
废物！他踹翻面前的红木桌，桌上的源能水晶灯砸在地上，迸出一串幽蓝火星，三个人追一个F级程序猿都追丢？
连密档都被顺走了？他脸上的刀疤随着咆哮扭曲成蜈蚣，那档子里有和议会做的源能晶矿交易记录！
要是被查到...
赵爷，那小子进了太初武馆。缩在墙角的马仔抖得像筛糠，我们的人不敢硬闯，叶清欢那丫头...上个月刚宰了两个越界的巡城卫。
疤眼赵突然笑了，指节捏得咔咔响：叶清欢再能打，还能挡得住议会的源能炮？他掏出通讯器，拇指重重按在议会线人的联络键上，帮我带句话给清道夫队——太初武馆，七日清剿令提前到。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疤眼赵盯着桌上跳动的全息地图，看着太初武馆的红点逐渐被血红色覆盖。
他摸出根雪茄咬在嘴里，火机的蓝光映得刀疤发亮：陈洛，我要你看着武馆塌了，再看着你妹妹...
叮——
陈洛刚把西厢房的门闩插上，视网膜突然闪过一道幽绿的光。
那是只有黑客才能破解的加密通讯，信息框在视野里跳动，机械合成音像冰锥刺进耳朵：陈先生，我有你需要的议会追踪系统漏洞，你有我需要的源能晶矿密档。
合作吗？
他反手按住震荡匕首，另一只手在空气里虚点，调出通讯界面。
屏幕上只有一串乱码，但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高阶黑客技术，建议谨慎接触】。
你是谁？他压低声音。
叫我小白。机械音变轻了些，像是笑，三天前你黑了议会的能源调度系统，帮灰区多争取了两小时供电——那段代码的尾缀是，和七年前陈立言博士的源能公式尾缀一模一样。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七年前的源能公式是父亲的绝笔，除了议会核心成员，只有...
我要确认你能避开议会的追踪。他说，今晚十一点，西巷破庙密道见。
聪明的选择。机械音消失前，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对了，疤眼赵联系了清道夫队，清剿令提前到明晚。
陈洛猛地拉开窗户。
夜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他望着东墙那摞缺了第三块的青石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表。
系统面板的吞噬进度条正在缓缓爬升，32%的数字像团跳动的火。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陈洛摸出净化源晶攥在手心。
源晶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妹妹陈霜此刻应该在零号工坊的阁楼里，抱着那只缺了耳朵的布熊等他。
而太初武馆的飞檐外，议会的源能探测器正在夜空中划出幽蓝的光痕。
他低头看向腕间，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那是吞噬系统激活后的标志。
月光漫过纹路，在青砖地上投下他的影子，和记忆里父亲站在实验室门口的影子，重叠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