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官道上颠簸了数日,终于抵达了京城。陈明远租住在南城一个廉价的大杂院里,房间狭窄潮湿,仅容一床一桌一凳。
林月(笔)被他从褡裢里拿出来,郑重其事地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与一方劣质砚台、几块黑炭似的墨锭为伍。
陈明远对着她(笔)作了作揖,口中念念有词:“笔兄笔兄,此番科举,全仰仗你了!定要助我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啊!”
林月(笔)内心无语:大哥,你拜我不如去拜拜孔子像,或者赶紧把我修一修!我这副尊荣,能帮你把名字写清楚就不错了!
果然,当陈明远开始研墨练字时,林月(笔)的痛苦就开始了。那开叉的笔锋完全不听使唤,蘸墨不均匀,下笔要么洇成一团墨猪,要么干涩拉纸,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别说风骨了,连工整都谈不上。
陈明远写着写着,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叹了口气,放下笔,看着林月(笔)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笔兄啊笔兄,你怎地如此不济事了……”
林月(笔)内心咆哮:怪我咯?!你倒是给我换个笔头啊!或者修一修啊!就知道抱怨!
她尝试着“传递”一些想法。当陈明远再次握紧她,准备用力下笔时,她刻意让笔锋更加松散,导致墨汁“噗”一下溅了出来,溅了陈明远一脸。
“哎呀!”陈明远手忙脚乱地擦拭,更加沮丧了。
林月(笔)趁机感受着他握笔的力度和姿势。太用力了!而且姿势好像也不太对?这样写字能不累吗?字能好看吗?
她记得以前好像看过什么“擫、押、钩、格、抵”的五指执笔法,虽然细节记不清,但大概原理是手指分工,灵活运腕,而不是这样死握着。
怎么告诉他呢?她只是一支笔啊!
她开始尝试在陈明远练字时,进行微弱的“反馈”。当他用力过猛时,她就让笔杆微微“滑动”,让他感觉握不住;当他姿势僵硬时,她就让笔锋更加难以控制,写出更丑的字。
陈明远起初只觉得这笔越来越难用,更加烦躁。但次数多了,他隐约感觉到,似乎不是笔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这笔……好像在抗议?
一天,他对着字帖临摹,无论怎么写都不得要领,气得把笔一搁(差点把林月摔散架),嘟囔道:“莫非……是我执笔之法有误?”
听到这句话,林月(笔)激动得笔毫都要立起来了!开窍了!这书呆子终于开始反思了!
陈明远开始翻检他带来的、有限的几本杂书,试图寻找关于执笔的正确方法。最终,在一本残破的、不知名的读书札记里,他找到了一段关于“运腕如轮,指实掌虚”的模糊描述。
他尝试着调整握笔姿势,放松手腕。起初很不习惯,写出来的字更丑了。但林月(笔)配合着他,当他姿势稍微正确时,就努力让笔锋顺滑一点;当他回到老习惯时,就立刻变得难以操控。
在这种“恶劣”的反馈机制下,陈明远被迫一点点修正自己的执笔和运笔方式。过程痛苦而缓慢,但他确实在进步。至少,握笔不再那么费力,手腕灵活了一些。
同时,林月(笔)也在进行“自我修养”。她利用陈明远晚上睡着后,偷偷“练习”控制笔锋(虽然只能轻微颤动)。她还尝试引导陈明远在研墨时多加点水,让墨汁更均匀一些;甚至在他铺纸时,通过滚动身体,暗示他把纸铺得更平整。
这些细微的改变,起初并不起眼。但一段时间后,陈明远发现自己写的字,虽然依旧算不上好,但至少比刚来时工整了一些,洇墨的情况也少了。他看向桌上那支破毛笔的眼神,少了几分嫌弃,多了几分惊异和……依赖。
“笔兄,你……你果然通灵否?”他有时会对着毛笔自言自语。
林月(笔)内心:通你个头!是你自己开窍了!赶紧的,下一步,给我整修一下啊大哥!或者买支新的备用啊!把希望全压在我这支破笔上,你的心也太大了吧!
然而,陈明远似乎认定了这支“通灵”的祖传笔是他的幸运物,丝毫没有更换或修理的打算。
林月(笔)感到前途依旧一片黑暗。光靠这点改进,想在高手如云的春闱中杀出重围?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