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魄的刀锋撕裂黑雾,斩断无数白骨手臂,但裂缝深处涌出的怨气如同活泉,斩之不尽。
碎裂的戏服磷火飘落,触物即燃,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和深入灵魂的阴冷。
“不行!这戏院是活的!它在用整个‘场’供养那东西!”
梵音脸色煞白,音波竭力抵挡着无孔不入的怨气侵蚀,银丝剧烈颤抖。
“必须找到真正的‘戏核’!否则耗死我们也出不去!”
“戏核?不就是那穿红鞋的疯婆子吗?”
玄枵狼狈地躲开一团磷火,符纸只剩最后几张,急得跳脚。
“不…不止!”
雷战死死护着昏迷的林峰,少年眉心的金痕在怨气冲击下明灭不定,玉佩滚烫得几乎握不住。
“那老旦唱腔…那梳妆台…还有这些!”
他指向那些无声敲击的“乐师”和抓挠的白骨。
“它在‘演’!演它的怨!演它的恨!这整个戏院…都是它的戏台!”
“咚!咚!咚!”沉重的鼓点如同丧钟,压过了一切嘈杂。
舞台中央,垂落的猩红幕布那道光滑的切口处,黑雾剧烈翻涌。
竟缓缓“生长”出一座扭曲的、由怨气凝结的牌楼虚影。
牌楼破败,挂着褪色的红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模糊的血字“囍”与 “殇”。
牌楼下,那双妖异的红鞋再次浮现,只是更加虚幻。
红鞋之上,一个披着残破红盖头的朦胧身影,在浓稠的黑雾中若隐若现。
没有唱腔,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死寂。
“来了…”梵音声音发紧,“它要‘过门’了…真正的‘大轴’!”
斩魄收刀,眼神凝重前所未有。
他感觉到,所有的怨气都在向那牌楼虚影汇聚,那红盖头身影的气息在疯狂攀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一个稚嫩、凄楚,仿佛幼童捏着嗓子唱出的童音花旦腔,幽幽响起,带着令人心碎的怨毒:
“一拜…天地…血浸透…二拜…高堂…骨成丘…夫妻…对拜…魂…飞…散…”
唱腔一起,整个戏院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
地面软化如同泥沼,墙壁渗出暗红的液体。
那些无声的“乐师”动作骤然加快,扭曲的面孔似乎都转向了牌楼下的红影,抓挠的白骨手臂更加疯狂。
牌楼下,那红盖头身影缓缓地、僵硬地…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拜”的动作!
轰隆!
整个戏院剧烈一震!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从牌楼虚影中爆发,目标直指林峰。
他手中的玉佩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身体竟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缓缓飘离地面。
“不!”雷战目眦欲裂,死死抓住林峰的手臂,双脚却在地面拖出深深的痕迹。
老枪也扑上来帮忙,但那股力量沛然莫御。
“它在拜堂!目标是那小子和他的玉佩!它要完成某种‘仪式’!”
玄枵头皮炸裂,将最后几张符纸不要命地拍向牌楼虚影,符光炸开,却只让虚影晃动了一下,吸力更甚。
梵音十指翻飞,银丝光芒大放,化作一道道坚韧的音弦,试图缠绕住林峰,与那股吸力抗衡:
“斩魄!斩那牌楼!那是它怨念具象的‘门’!”
斩魄眼中寒光暴涨,墨渊长刀发出前所未有的高亢龙吟。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所有的精神、意志、力量,都凝聚于刀尖一点。
“破!”
刀光!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锋芒。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空间被彻底撕裂的恐怖感觉。
刀光所过之处,翻腾的黑雾、飘落的磷火、抓挠的白骨、无声的乐师…统统湮灭。
刀光,悍然斩向那怨气冲天的牌楼虚影,斩向那正在“拜堂”的红盖头。
就在刀光即将触及牌楼的瞬间——
牌楼下,那红盖头猛地抬起。
虽然依旧遮面,但所有人都能“看”到,盖头后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死死锁定了斩魄。
那稚嫩的童音花旦腔陡然拔高,变得尖锐疯狂,带着无尽的嘲弄与怨毒:
“郎君…负我…刀兵…向…斩不断…妾身…百…年…怨!”
红盖头身影猛地张开双臂,它身后那巨大的牌楼虚影轰然爆碎。
但爆碎并非消亡,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漆黑怨气锁链。
这些锁链无视了斩魄那惊天动地的刀光(刀光穿透了虚影,却未能斩断那无形无质的怨念本源),如同毒蛇出洞,瞬间缠上了斩魄的身体。
更有一部分,以更快的速度,缠上了即将被吸走的林峰。
“呃!”斩魄身体剧震,刀势瞬间溃散。
那怨气锁链并非物理束缚,而是直接缠绕灵魂,疯狂抽取他的精气神,他脸色瞬间灰败。
林峰闷哼一声,眉心血线乍现,玉佩的金光被漆黑的怨气锁链疯狂压制、侵蚀。
“老大!”
“斩魄!”
玄枵和梵音惊骇欲绝。
梵音不顾一切地催动音波冲击锁链,却如泥牛入海,玄枵手中已无符箓,急得双眼赤红。
雷战和老枪死死抱着林峰,却感觉怀中的少年正在被那股冰冷怨毒的力量同化,体温急剧下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那红盖头身影悬浮在破碎的牌楼黑气中,发出无声的、冰冷的“笑声”。
戏院内,无数破碎的、扭曲的戏曲唱腔碎片再次响起,交织成一片地狱的合鸣:
“死…同…穴…”
“魂…归…来…”
“恨…滔…天…”
“血…海…枯…”
“骨…亦…燃…”
“青…烟…咒…”
“永…世…不…灭…”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昏迷中的林峰,嘴唇再次无意识地翕动,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梦呓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姊…”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