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辖底看来，对面唐军摆出来的这个四方阵型就如小孩子过家家。
那么明显的弱点，随便来个千夫长就能看破。
汗王的命令是尽快将这几千人吃掉。
于是这次总攻便由其亲自发起。
“我们是最锋利的镔铁（契丹）！杀！！！”
“杀！！”
契丹骑兵组成了个钝角阵型，随着速度加快，慢慢幻化为锐角，而那角尖则是辖底部分亲卫组成。
嗖嗖嗖~~
照例又是弩箭袭来。
叮叮当当打在前锋战甲之上，几乎没有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除非有个别倒霉鬼被射中胯下战马，这才悲催倒地。
契丹人虽是游牧，可也是产铁的，甚至有少量重甲骑兵。
大汉覆灭时，其辽阔的旧疆域上，各种先进技术被扩散传播。
大量尚未开化的北地牧民就是靠着“一鲸落”而“万物生”的。
高句丽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再加上东北地区本就盛产煤铁，冶炼技术相对其他边境也更为发达。
辖底的直属亲卫就是这么一支全甲骑兵。
每每都在关键时候拿出来负责攻坚。
如今他们马速已起，唐军已是来不及放出第二波箭雨了。
胜利在望！
突然。
辖底突然从前方骑士的缝隙中看到唐军阵角被推出来一大排奇怪物事。
紧接着，就是一阵闪光。
嗖~~~噼里啪啦~~~
流星？！
火雨？！
无数类似铁弩之类的东西，一路火花带闪电窜入阵中，在战马身侧轰然炸响。
唏律律~~~
草原的马儿何时见过这些？
顿时受到巨大惊吓。
一阵硫磺夹杂着焦糊味儿瞬间袭来。
大批战马的皮毛被烧得黢黑一片！
有些倒霉的直接马眼都被炸瞎。
这如何受得了？
马儿集体癫了！
它们开始乱冲乱撞。
背上主人的命令也不再听从。
眼前就是地狱。
牲口们拼命逃窜！
紧接着就是极为恐怖的自相踩踏。
马头撞马头，马蹄砸马腹。
惨叫迭起。
在阵中的李苍东也是震撼莫名。
这“秘密武器”被大将军命名为“廿八年式一窝蜂”，是在扬州募兵时试验，于日本正式成型的。
日地多火山，硫磺、硝石简直遍地都是，如此好的条件如何不善加利用？
其实某人想将其命名为“二踢脚”的，不过大家接受度不高，只能恨恨作罢。
“随本将出击！”
李苍东翻身上马，率领剩余的骑兵发起反冲锋。
方阵西北角轰然而开，唐军马队由契丹侧翼狠狠插入，一时间又是杀得人仰马翻。
李怀秀直看得双目充血，可又无计可施。
这次辖底存的想法是毕其功于一役，投入了大量兵力，整个战场接敌面几乎被填满了。
就算派援军过去，一时半会儿也碰不到唐军，而最有可能的是自己队伍也要被混乱的辖底部给冲乱。
除非从东侧封冻沼泽绕后。
契丹王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处情况不明，贸然通过，无异于自蹈死地。
大部分品部乱军一直被撵到辽河岸边，这才勉强临河而立，稳住阵脚。
其余的则是往北逃窜，向李怀秀本阵靠拢。
唐军见好就收，呼啸着返回方阵。
头盔都被甩掉的辖底欲哭无泪。
经过刚才初步点算，这一阵就损失掉了近四千人马。
他品部能继续征战的兵卒已跌穿万人。
可士气受到如此打击，却是短时间内难以组成大规模进攻了。
“以千夫长为单位，给我轮番袭扰敌阵，不让唐人有片刻喘息之机！”
辖底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不过其真正目的却是针对敌人刚才大发神威的秘密武器。
马儿是极为聪明与敏感的物种。
在马背上长大的契丹人极为熟悉伙伴的这种习性。
能让牲口受惊的东西，只有一种办法解决。
那就是习惯跟适应它。
多见两次，多听两次就是。
可面对千人队伍的反复袭扰，李苍东也不惯着，直接让弩兵前出列阵，直将契丹人射得哭爹喊娘。
一窝蜂虽好用，但数量有限，只能在关键时候上场。
见此计不成，经过简单休整的辖底强行组织人马，分三路一起攻击方阵西北、西南、东北三角。
冲在最前的几个千夫长全都让麾下蒙住马眼、塞住马耳，并以匕首刺马臀，发起决死突击。
李苍东将一窝蜂集中在敌人兵力最强的西北角，将剩下存货一股脑射出。
又是一阵火爆梨花雨。
此方向契丹骑兵再乱。
“变阵！”
李苍东将弩手集中在东北角压阵，而西、南两侧展开面则像两个大翅膀缓缓挥动，在李庚西与李诛南的亲自指挥下，重新组成一个宽大接敌面。
脆弱的边角立马成为恐怖的枪林。
东北角两翼也在做同样的战术动作，只是东面缺少大将坐镇，动作稍微有些滞后，被突进来的契丹骑兵将阵列打到变形。
可李苍东不为所动。
他所率领的预备队是最后的有生力量，如果现在就投入进去，各部立马就会陷入乱战，对兵力相对劣势的己方来说，与自杀无异。
此战一直杀到黄昏时分。
唐军东翼已然崩溃，被契丹骑兵肆意斩杀。
北侧唐军失去右侧遮护，阵型也有不稳迹象，只能渐渐蜷缩自保。
而刚才被搅乱阵型自相踩踏的契丹西北方面军队却又重振旗鼓杀将过来。
李苍东心下一沉，正要起身迎敌，只听西南方向传来阵阵呼喝。
“吼~~”
是那路契丹人马在集中打击之下终于溃逃。
这是个好消息，却无益于整个战局。
胜了的唐军要回援还要时间，可西北方向的契丹人已近在咫尺！
“随某出击！”
李苍东身先士卒，率领最后的骑兵与敌方对冲，而其余人等则快速补上西侧缺口。
他们需要撑到南边友军回援。
天光渐渐微弱。
气温以体感能够察觉的速度骤降。
冷风刺骨。
对面是数千骑阵。
而李苍东却以不足五百之数抵挡。
对面契丹人狰狞嗜血的表情已清晰可见。
而他的精神却是突然一阵恍惚。
周围的场景变变换，似是回到了锦绣长安，胡姬酒肆中与袍泽吹牛打屁，市井中与上官横行无忌。
五陵少年浪荡时，何必喋血身向北？
轰~~
铁甲、血肉与碎骨撞作一团。
契丹方阵微微停滞，旋即又继续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