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苍山上。
李固与李光弼并肩而立。
李守忠、高适、李晟等人随行在侧。
赤格、崔旰、羌热礼、细封明诸军佐站在更外围。
俯瞰脚下茫茫西洱河。
李固不由赞叹道：“怎么看都是一块儿风水宝地。”
“那你干脆留下来当个云南王吧。”
李光弼的一句调侃，让李固摇头道：“你这笑话可不好笑。”
他随即反击道：“知南中诸州军事，乌蛮白蛮都要听你调遣，怎么看你才更像云南王。”
“嘁！”
李光弼不屑道：“土地、财货、盐巴、铁器、粮食、私兵，还有教门，全被你捏在手里，甚至本使想要养兵，都要仰你鼻息，你说我是云南王？”
他冷哼一声。
“最多算是你的门房。”
李固点点头：“嗯，还有护院首领。”
李光弼头一仰：“啧！”
李固笑着揽过他的肩膀。
“不开玩笑，兄长且看。”
他指向下方肥沃土地：“五千吐蕃精锐在此屯田，再加上收拢过来的杂白蛮，至少够你再养一万兵。”
李固又看向西边远处。
“阁罗凤顺着泸水北上，原来南诏六部的地盘就都空出来了，乌蛮是非常好的山地骑兵，将他们收拢收拢，五六千人马应该还是有的。”
李光弼接过话头：“再加上你引来的一万多羌兵，白蛮族兵跟爨氏、姚氏族兵.....”
杂七杂八加起来。
盛兵五万！
这可比剑南道巅峰时期的正兵还多！
他深吸口气，脸上略过一丝震动。
有这么多人马。
天下都可去的。
“兄长只需重点关注两个方向即可。”
李光弼随口道：“东西五尺道？”
李固摇摇头：“非也，如今卡在两条必经之路前方的嶲州与戎州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过分关注。”
“那是南方的身毒道？”
“算是一处。”
李固点点头：“但关注点不是其每年骠国献上来的那点铜，而是往西经东天竺，可绕至吐蕃侧后，直戳其腹心要害。”
李光弼皱了皱眉头。
本想问为何李固知道此等绝密路径，但想想尚野息都投降了，说不得是从其口中得知。
“我自会派羌兵扮作商队，持续往那处探查。”
虽然李固知道大概路线，就是顺着从高原留下来的几条大河，逆流而上，就能到达吐蕃主要的粮食产区。
但当下具体怎么走，还是要实地踏勘才行。
“然后就是东南方向的安南都护府。”
此话说完，李固闭口不言。
交州是整个岭南地区的超级大粮仓，自先秦以来都是南迁汉人重点移民之地。
而且其除了粮食之外，还生产煤、铁以及高岭土。
朝廷在那处设置的有官营煤矿及铁监。
每年对外出口大量瓷器。
实在是一块富庶之地。
更关键的是。
从南中发源的仆水（红河），顺流直下就能到达此处。
居高临下，无险可守。
就像北方中原王朝每每要统一江南时，都要从襄樊之地顺长江而下一样。
简直就是嘴边上的肉。
而这条路线也是李固这次去岭南要走的。
李光弼咧咧嘴，沉声道：“你怀疑此行会有危险？”
说到此处，他又摇了摇头：“就算安南发生大规模叛乱，也自有五府经略使派兵镇压，而且安南都护府本身就有正兵四千，应该没什么乱子能加害于你。”
李固耸耸肩：“只是以防万一，毕竟那处富庶，韦家柜坊要有海量投资，小心无大错。”
剑南道这一路行来，可是为柜坊的各大股东们创造不少收益。
而嶲州、戎州两处柜坊牵扯利益较少，他就趁机将柳城李氏拉进来，而南中各处产出，除了李固外，也就是李光弼拿到最多。
要不然刚才说起“再多养一万兵”时。
李大都督只是对这庞大的数量略感不妥，而没有对能不能养得起有所质疑。
“只要兄长没觉得我太过分就行。”
此话一出。
李光弼叹息着摇了摇头：“此边镇常例尔。”
在边疆羁縻地区。
李固不这么做才是不正常。
像爨氏、赵氏、张氏这些南中豪族，哪个不是前朝官员留下的后裔？
不管中央朝廷如何轮换。
他们都是铁打的刺史、都督。
只不过这次就是被李固这条过江龙给彻底镇压罢了。
出现实力真空，自然就要被新来者所取代。
“如不是拜汝长辈所赐，恐怕此时某已在幽州做类似的事情了。”
闻言。
李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都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这个干吗？再说，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咱各处各的。”
李楷洛自脱离契丹后，本也是在幽州当值，且在柳城附近有部民跟随，根基深厚。
拜李固大伯李大辅所赐。
兵败去职。
辗转经年，才又在朔方站稳脚跟。
要是没这件事。
说不得李光弼早已是营州都督，或者卢龙军使了。
而李楷洛也不至于现在才是朔方节度副使。
可阴差阳错地跟着李固来了南中。
其官职反倒比历史上还要高了些。
命运之途，玄之又玄。
“那就把家小接来，在这开枝散叶好了。”
李固的建议也是当下很普遍的做法。
比如薛锈他们家。
因薛仁贵的关系，就在幽州留下了一支，如今也是发展得极为繁盛。
屡任幽州节度使等职位。
跟李固合作得相当融洽。
李光弼缓缓点头：“我会考虑的。”
此时李固将新加入的各羌兵将领一一引荐。
以赤格为首。
诸南白高国旗主齐齐向李光弼行礼。
除羌热礼及少量挑选出来的羌兵精锐外，其他人都要留下。
从此。
接受李光弼的直接管理。
广宁公主遥控指挥。
除非紧急情况，赵灵是指挥不动他们的。
李守忠与李晟当然还是要跟着李固继续上路。
他们在嶲州战役中立功不小。
但因为是李固“僚属”的关系，也只是授了散官，赐了财货，并没有给具体职事官。
特别是李晟。
其虽陇西李氏之后，份属宗室。
但还未满十二岁。
李固也就在请功战报上，寥寥提了两笔，就带过了。
可这小子满不在乎。
能打仗就很过瘾了。
就现在他这情况，放到哪能让其上阵啊？
根本不可能。
经过这次淬炼。
辛思廉也愈发放心了。
干脆就让李固继续带着他，填充见闻，增长见识。
总比待在长安，走狗架鹰来得强。
当晚。
太和城中大开筵席。
杨钊熟门熟路。
满场飞奔，忙前忙后。
李固回来后，并未对其之前的背主行为大加斥责，反倒是赞赏其能及时反正，没有愧对他这些时日的培养。
杨钊泪流满面，跪地捶胸发下毒誓，永不再叛。
一夜喧闹。
众人大醉。
第三日一早。
李固及随行的千余人马正式在西洱河南，仆水上游乘船南下。
李光弼与高适等人骑马沿江送行近百里，直到太阳落山，峻岭挡路才不舍回返。
当夜。
姚州都督府。
李光弼打开前几日刚送来的父亲亲笔家书。
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