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中传出的、夹杂着刺耳干扰音的紧急预警,如同来自深渊的丧钟,一字一句,冰冷而沉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将刚刚因林晏获得力量而升起的一丝希望,彻底冻结、碾碎。
区域性……省级灾难预警!
这七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这不再仅仅是597矿洞深处的战斗,不再仅仅是清宝县一隅的危机。这是关乎数百万生灵存亡,关乎一方水土能否存续的终极决战!失败的代价,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甚至连想象都感到战栗的。
“都听到了吗?”陈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在这绝境中淬炼出了一种钢铁般的、与敌人玉石俱焚的决绝,“我们没有退路了!背后就是万家灯火,就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必须在这里!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苍白而坚毅的脸,最后落在林晏和他手中那截光芒略显黯淡的柳枝上。那眼神在说: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渺小人类发出的不屈誓言,那紧贴大地、如同贪婪水蛭般疯狂抽取着地脉生命能量的“终结”污秽肉瘤,发生了堪称天翻地覆的骇人剧变。
它那庞大的、由污秽能量和怨念构成的躯体,在那低沉邪恶的共鸣声中,开始剧烈地扭曲、塑形!矿洞地面剧烈震颤,无数黑色的岩石、矿渣、甚至是之前战斗留下的金属残骸,被从地底涌出的狂暴能量流强行卷起,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强行糅合、压缩进它那不断变化的身体之中!
原本臃肿不堪的肉瘤形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拔高,仿佛有无数骨骼在其中疯狂生长。四肢般的、由凝固的黑暗能量和岩石矿渣构成的巨大凸起,从主体中猛地伸出,狠狠砸在地面上,每一次落下都引发一次小范围的地震!
“咯啦啦——咔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山体断裂般的巨响不绝于耳。在众人震撼乃至惊惧的目光注视下,仅仅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高达近二十米、通体由凝固的黑暗、污秽的血肉、597矿特有的深色岩石以及无数扭曲哀嚎的怨念面孔构成的、以“终结”碎片为核心的、散发着滔天凶威的扭曲人形怪物,赫然矗立在矿洞的中央!
它的头部硕大无比,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个不断旋转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旋涡。而在它那宽阔如山壁的胸膛正中央,那颗由无数痛苦矿工面孔挤压、融合而成的巨大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搏动着!“咚!咚!咚!”心脏的最核心处,那块暗色的“终结”结晶碎片,如同恶魔的眼瞳,散发出冰冷、死寂、否定一切的幽光,成为了这尊污秽泰坦的力量核心与意志象征。
这尊刚刚诞生的污秽泰坦,仅仅是站在那里,其散发出的混合了物理威压与规则污染的恐怖气息。现在,它不再是那个被动挨打、依靠数量取胜的肉瘤,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拥有撬动地脉之力、执掌死亡规则的魔神!整个矿洞的空间都在它的存在下微微扭曲、哀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死亡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它微微转动那没有面孔的“头颅”,那胸口的巨大心脏仿佛成为了它真正的视觉器官,冰冷地“注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烛龙小队众人。随后,它抬起一只由嶙峋岩石和凝固黑色脉络构成的、堪比重型卡车大小的巨臂,看似随意地、朝着小队所在的方向,凌空一挥!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沉闷和恐怖的巨响炸开!
王大力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他那面经过无数次强化、陪伴他经历无数恶战的合金巨盾正面,竟然在一瞬间出现了蛛网般密集的、深达数厘米的清晰凹陷裂纹!幽蓝色的能量屏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他整个人如同被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迎面撞中,连人带着那面几乎变形的巨盾,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推得向后倒飞出去,“噗——”一口殷红的鲜血终究没能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战术服。
“它的攻击……引动了地脉之力!小心!不能硬抗!”王大力半跪在地,用盾牌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抬起头吼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张岩目眦欲裂,手中的特制步枪切换到最高功率,高爆能量弹如同不要钱般连珠射出,精准地命中污秽泰坦的胸膛、关节、手臂等看似要害的位置。
然而,爆炸的火光与烟尘散去,只在那些由黑暗能量、岩石和怨念凝结的躯体上,留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焦黑痕迹和浅坑。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被破坏的部分修复如初,甚至连迟滞它哪怕零点一秒的行动都做不到!常规武器的攻击,在这尊与地脉短暂连接的泰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行!完全无效!它的防御和再生能力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们……我们是在和这片大地的一部分为敌!”张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无力感,那是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本能的绝望。
污秽泰坦似乎被这些挠痒痒般的攻击激怒,它胸口的巨大心脏猛地一次超强力的搏动,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漆黑死寂能量与灰败凋零气息的波纹,以它为中心,如同死亡的潮汐般,向四周急速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变得黯淡、失去色彩。
“躲开!找掩体!绝对不能碰到那波纹!”陈峰声嘶力竭地厉声警告,自己也第一时间翻滚到一块巨大的、之前被震落的岩石之后。
林晏也被身旁的张岩猛地扑倒,两人狼狈地滚入一个浅坑之中。
那死亡的黑色波纹,无声无息地扫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嗤嗤嗤——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蚀声响起。他们原本站立位置后方的岩壁,瞬间被溶解、剥落,冒出浓密刺鼻的黑烟。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腐蚀,更是规则层面的“消亡”!所有被波纹扫过的区域,生机被彻底抹去。
这不仅仅是物理攻击,这是死亡规则的具象化扩散!
“林晏!柳灵的力量!只有柳灵的力量能对抗这种规则层面的侵蚀!”陈峰躲在岩石后,朝着林晏的方向大喊,声音在死亡的波纹掠过后显得有些空旷。
林晏从极度的震撼中挣扎着回过神,再次紧握柳枝,全力催动体内那平衡后的生机之力。翠绿色的光晕再次展开,如同一个半透明的绿色光罩,将小队残存的几人勉强庇护其中,抵挡着那依旧在矿洞中回荡的死亡波纹余波。
但这一次,林晏清晰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柳灵那温暖的光华在接触到那蕴含了地脉之力和“终结”规则的死亡波纹时,不再像之前净化黑色脉络那样轻松自如,绿色的光罩剧烈地荡漾、明灭不定,光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他感觉手中的柳枝变得滚烫,自身的精力如同开闸洪水般飞速流逝。
“它在不断变强!地脉能量太庞大了,几乎是无穷无尽!柳灵的力量消耗太快!我……我支撑不了太久!”林晏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渺小,与那引动了天地之威的敌人之间的鸿沟。
污秽泰坦见自己的死亡波纹竟然被那缕顽强的绿光再次挡住,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咆哮!它迈开了那如同桥墩般的巨大双腿,朝着林晏等人藏身的区域,一步步走来,每一步落下,地面就留下一个深深龟裂的、散发着浓烈死气的黑色脚印,仿佛连大地本身都被它彻底污染。
它抬起那只巨大的、由岩石和黑暗凝聚而成的脚掌,带着毁灭一切的阴影,朝着众人藏身的那块巨大岩石,如同踩死一只虫子般,狠狠踩下!
阴影急速放大,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散开!快散开!”陈峰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众人用尽最后的力量,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着不同的方向拼命扑出。
“轰隆!!!!!!!”
仿佛天崩地裂!那块足以抵挡重炮轰击的巨岩,在污秽泰坦的巨脚下,如同松软的土块般不堪一击,瞬间化为漫天齑粉!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碎石和死亡能量,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王大力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内腑仿佛移位般的剧痛和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再次抓起那面已经严重变形、裂纹遍布的盾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自杀般冲向泰坦的脚踝,试图为生死不知的队友争取最后一丝渺茫的时间。“给老子……停下啊!!”他将残破的盾牌和全身的力量,孤注一掷地砸向泰坦的脚后跟。
然而,这一次,他甚至没能让这尊庞然大物的动作产生一丝一毫的迟滞。泰坦只是如同驱赶苍蝇般,随意地、漫不经心地一摆腿。
“嘭!”
王大力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在空中喷洒出一蓬凄惨的血雾,最终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重重砸在几十米外的坚硬岩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盾牌脱手飞出,叮当作响地滚落一旁,而他本人则瘫软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大力——!!”张岩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冰冷彻骨的寒潮,彻底淹没了每个人的心神。力量、技巧、勇气……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他们就像一群试图撼动泰山的蚂蚁,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林晏半跪在碎石之中,浑身剧痛,嘴角溢血,看着那尊如同魔神降世般步步紧逼的污秽泰坦,感受着手中柳枝那越来越微弱、以及灵魂深处那依旧冰冷沉寂、对眼前这灭世危机毫无反应的蟒仙魂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出现在心底。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最终都要葬送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吗?清宝县……龙江省……无数鲜活的生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志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他手中那截光芒黯淡的柳枝,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温暖而坚定的、如同母亲安抚孩子般的悸动。
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感觉或情绪的传递,而是如同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的、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决绝的声音:
“契约者,它已与此地地脉核心短暂连接,寻常净化已无法斩断这汲取与污染的循环。唯有……燃烧吾之存在本源,溯流而上,沿此连接直抵地脉核心,方能斩断其根基,逆转此方死局。”
林晏浑身剧震,他瞬间完全明白了柳灵的意图!
它要做的,不仅仅是净化眼前这个污秽泰坦。它是要以自身最本源的、代表生命规则的力量,反向侵入,直达这片土地生机流转的核心!在斩断污秽连接的同时,将它自身积累无数岁月的、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毫无保留地、反向灌注给这片被疯狂抽取、濒临彻底死亡的土地!
而这代价……将是它自身灵智的消散,是它存在痕迹的彻底燃尽!是真正的、形神俱灭!
“不……不行!不可以!”林晏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喊,灵魂都在颤抖,他死死攥住柳枝,五指因为用力而苍白,仿佛这样用力抓住,就能将这份温暖的存在留住,就能阻止这注定的牺牲。
“守护,即是吾与你缔结之契约真义。”柳灵的意念依旧如同春风般温柔,却带着一种超越了个体生死、源于古老职责的神圣与坚定。
“为你,为此方天地万千生灵,此乃吾之宿命,亦是无上荣光。记住,孩子,生机……永不湮灭。死亡,亦非终结。”
柳灵的最终绽放,亦是它燃尽一切、对抗黑暗的独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