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军区宿舍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顾长风拎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两个白面馒头、一叠空白纸，还有支钢笔，脚步轻得怕吵醒还在睡的许诺。他今天要去后勤科办手续——染房旁边那间空屋，得先申请下来才能收拾，还得去街道办问问营业执照的事，得跑大半天。
“顾团长，这么早啊？”
后勤科的老王刚打开门，就见顾长风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张画着空屋草图的纸，上面标着“货架位置”“收银台”的字样，显然是昨晚画的。老王愣了一下，接过草图笑了：“您这是为了许同志的店，连觉都没睡好？这草图标的比训练场地图还细。”
“想早点办下来，让她安心。”顾长风没多解释，从帆布包里掏出空白纸，“王科长，麻烦您帮忙走下流程，这屋子以前是放染料的，现在空着也是空着，改成店面不浪费，还能给军区家属添点方便——许同志想做懒人用品，军嫂们也能用得上。”
老王看着草图上的细节，又看了看顾长风认真的样子，拿起笔在申请单上签了字：“您这心意我懂，手续我今天就往上递，保准三天内批下来。对了，空屋的钥匙我这儿有，您现在就能拿去，先收拾着，不耽误事。”
顾长风接过钥匙，攥在手里，指尖都透着劲：“谢谢您，王科长，以后店里要是做了懒人拖鞋，先给您送两双。”
从后勤科出来，顾长风没歇脚，直接往街道办走。路上遇到卖早点的小摊，买了碗豆腐脑，边走边吃，帆布包里的馒头还温着，是留着中午吃的。街道办的人多，排了半个多小时队才轮到他，递上申请材料时，还特意把许诺做的样品拖鞋也带了过去——藏遥控器的兜缝得整整齐齐，是昨晚他跟着老张师傅学了半宿才缝好的。
“这拖鞋还能藏遥控器？挺新鲜啊！”
街道办的李主任拿起拖鞋，试着把桌上的收音机放进去，正好卡住，晃了晃也没掉。她抬头看向顾长风，笑着说：“许同志这想法好，实用！现在提倡‘搞活经济’，这种便民的小店，我们支持。材料我收下了，下周就能把营业执照给您送过去，不用再跑一趟。”
顾长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把样品拖鞋小心地收回来，怕碰坏了——这是许诺的心血，也是他们店的第一个样品，得好好留着。从街道办出来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他咬了口凉透的馒头，脚步比来时更轻快，帆布包里的申请单叠得整整齐齐，像揣着个滚烫的宝贝。
“顾大哥，你回来啦！”
刚到染房门口，小徒弟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把新扫帚，“许姐说你今天办手续，让我买把新扫帚，等你回来一起收拾空屋。老张师傅也说了，下午他没事，帮咱们拆旧货架。”
顾长风点点头，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从里面掏出申请单，递到刚起床的许诺面前：“后勤科那边批了，钥匙拿到了；街道办说下周送营业执照来，不用再跑。中午吃完饭，咱们就去收拾屋子，先把旧染料清出去，下午老张师傅帮忙拆货架。”
许诺看着桌上的申请单，上面还带着顾长风的体温，指尖碰了碰“同意使用”的公章，心里一暖。她低头看向顾长风的手，指关节上沾了点灰，袖口还蹭了块白灰，显然是在后勤科画图时蹭到的。
“你早饭吃了吗？”许诺拉过他的手，想帮他拍掉灰，却看见他掌心红了一片，还磨出个小泡——是攥钥匙攥得太用力，又跑了一路磨的。
“吃了，买了豆腐脑。”顾长风赶紧把手往回缩，怕她担心，“小泡没事，干活磨的，过两天就好。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去收拾屋子，争取下周就能刷墙。”
“不行，得先处理下。”许诺没放他走，从抽屉里翻出个小药盒，里面是之前她染布蹭破皮时用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他的泡上，“以后别这么急，手续晚两天办也没事，别把自己弄伤了。”
顾长风看着她认真涂药的样子，耳朵有点红，小声说：“我想早点弄好，让你早点看到店的样子，不想让你等。”
中午吃完饭，几个人就拿着工具去了空屋。顾长风拎着铁锹，把角落里剩下的旧染料桶一个个搬出去，桶上的铁锈蹭在他的军装上，留下一块块棕红色的印子，他却没在意，搬得比谁都快。小徒弟拿着新扫帚，把地上的灰尘扫成一堆，老张师傅则拿着锤子，小心地拆着旧货架，怕弄坏了能用的木料。
“顾大哥，你歇会儿吧，我来搬！”小徒弟看着顾长风额角的汗，跑过去想接他手里的桶，却被他躲开了。
“不用，我力气大，快。”顾长风擦了擦汗，又拎起一个桶，“早点搬完，早点刷墙，许姐还等着看呢。”
许诺站在门口，看着顾长风忙碌的背影——他平时在部队是说一不二的团长，现在却为了她的小店，搬重物、扫灰尘，手上磨了泡也不喊疼，连军装脏了都不在意。小徒弟凑到她身边，小声说：“许姐，顾大哥对您真好，刷墙的时候还问我‘许姐喜欢什么颜色的墙’，说要刷您喜欢的浅米色。”
老张师傅也放下锤子，笑着说：“顾团长这是把您的事当自己的事，比他自己带兵还上心。以前总听说顾团长严肃，现在才知道，他对自己人是真掏心。”
许诺的眼睛有点红，走过去从帆布包里拿出块干净的毛巾，递到顾长风面前：“歇会儿吧，喝口水，别累着了。”
顾长风接过毛巾，擦了擦汗，接过水喝了一口，笑着说：“快了，再搬两桶就清完了，下午就能拆完货架，下周刷完墙，就能摆样品了。”他指着屋角的位置，“那里放你设计的拖鞋样品，这里放靠垫，收银台就放门口，你看店的时候能看到外面，安全。”
许诺看着他指着的位置，和她昨晚想的一模一样——他不仅记住了她的想法，还提前规划好了，连“安全”都考虑到了。她突然想起之前冷战时，她总觉得他不懂她的“边界”，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支持从来不是嘴上说“我帮你”，是把你的想法记在心里，把你的梦想当成自己的事，一点点帮你落地。
“你手上的泡还疼吗？”许诺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声音软得像棉花。
“早不疼了。”顾长风咧嘴笑了，露出点虎牙，“晚上我再去供销社买桶白灰，浅米色的，你说的那种，刷墙肯定好看。”
夕阳落在空屋里，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长风还在搬最后一个染料桶，小徒弟在扫最后一堆灰尘，老张师傅在检查拆下来的木料。许诺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暖得发慌——以前总觉得“被宠”是被人按着头给“好东西”，现在才知道，有人把你的天马行空当回事，把你的梦想一点点变成现实，才是真的被宠。
晚上，顾长风坐在桌前，又在画店面的平面图，这次标上了“浅米色墙面”“咸鱼图案窗帘”——咸鱼窗帘是许诺提过的，他记在了心里。许诺靠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伸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说：“顾长风，有你真好。”
顾长风的笔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她，笑着说：“咱们是一家人，你的店就是我的店，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台灯的暖光落在平面图上，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窗外的槐树上。顾长风的无条件支持，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跑手续时的早起，是搬重物时的汗水，是记住她喜欢的浅米色墙面，是把她的“懒人梦想”，当成自己最要紧的事，一点点铺成了通往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