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舟低空滑行，穿梭在巨大而黯淡的硅晶簇林之间。
沙悟净屹立舟头，靛蓝色的面庞紧绷，全神贯注地感应着四周。
颈间虽已无项链，但那九世罪孽与救赎化作的舟楫本身，就是他最敏锐的探测器。
越是靠近那片被称作“圣山”的黑色山脉，那股令他灵魂悸动、血液（能量液）近乎凝滞的刺痛感就越是强烈。
空气中的异味也变得浓重，不再是单纯的干涩，而是夹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带有金属锈蚀和能量衰败气息的腥甜味，令人作呕。
白龙号悬浮在后上方，主控室内，监测面板上的数据不断跳动，发出警示性的红光。
“能量污染指数急剧升高！”
敖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
“检测到高浓度反物质衰变特征粒子，以及…未知的有机金属毒素复合物。扫描结果显示，地下有大规模的空洞结构和强烈的污染源反应。”
孙悟空火眼金睛灼灼，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被染成污黑色的晶岩，看到了更深处的景象——原本应该流淌着纯净能量液（硅基生命的水）的巨大地下河道和脉络，如今已被一种粘稠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黑色液体所堵塞、侵蚀。
这些黑液所过之处，连岩石本身的结构都在缓慢崩解，散发出更多的污染粒子。
“是那里了！”
悟空指向山脉底部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强行撕裂开的洞口，那里正源源不断地逸散出浓郁的黑色气溶胶，
“源头就在那洞窟深处！这玩意儿…俺老孙看着有点眼熟。”
玄奘面色凝重：
“像是…弱水的气息，却又更加污浊、暴戾。”
八戒闻言一哆嗦：
“弱水？那不是天庭用来惩罚罪仙、蚀骨销魂的玩意儿吗？怎么流到这来了？！”
沙僧的骷髅舟在洞口前方缓缓停下。
他跃下骨舟，脚踏实地。
脚下的岩石并非坚硬冰冷，而是覆盖着一层粘腻的、正在缓慢腐蚀他靴底的黑色薄垢。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与刺痛几乎让他窒息。
就是这种力量，曾日夜侵蚀他的身体与意志，如今，它正在吞噬一整颗星球。
“师父，没错…是弱水。”
沙僧的声音因极力压制而更加沙哑，
“但…被污染了，混合了更可怕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这混合后的毒液，其侵蚀性远胜他曾经承受的刑罚弱水。
“进去看看，都小心些。”
悟空率先走向洞口，金箍棒已悄然滑入手中，随时可化作开路的利器。
洞窟内部异常宽阔，显然是天然形成后又经人工开凿。
岩壁上残留着巨大的挖掘器械的刮痕，以及一些早已废弃、锈蚀不堪的能量管道和阀门。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只有那些流淌的、甚至汇集成潭的黑色毒液自身散发着幽暗的、死寂的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腐蚀性气息，玄奘袈裟散发的光子护罩变得明灭不定，显然在抵抗着持续的侵蚀。
八戒不得不激活了钉耙上附带的微型环境护盾，嘟囔着：
“这鬼地方，多待一会儿俺老猪这身新行头都要被糟蹋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沙僧停住了脚步。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仿佛整座山的腹地被掏空了。
空腔的中心，是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一个巨大的、由特殊合金铸造、但此刻已布满破洞和裂口的储存罐倾斜着，罐体上模糊可见天庭工部的徽记。
罐体底部撕裂的口子处，如同溃烂的伤口，仍在不断滴淌着那致命的黑色毒液，汇入下方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冒泡的黑色毒潭。
毒潭的边缘，岩壁已被蚀穿，显然这些毒液正不断渗入星球的地下水脉，流向四面八方。
“天庭的…废弃弱水储存罐？”
悟空眉头紧锁，
“看这破损程度和腐蚀痕迹，像是被…故意遗弃在这里很久了，然后不堪压力自己崩裂的。或者…”
他火眼金睛扫过那些破口边缘，
“…有外力破坏的痕迹，很隐蔽。”
八戒用钉耙探测了一下那毒潭，耙尖瞬间冒出滋滋白烟，吓得他赶紧缩回来：
“好家伙！这比俺老猪在高老庄通的下水道还够劲！”
玄奘闭上双眼，面露悲戚，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竟是如此…为了一时便利，或是不可告人之目的，便将如此灾祸弃于他人家园…罪过，罪过。”
沙僧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不断滴淌的毒源，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手掌。
他曾深受此害，如今再见它肆虐，摧毁一个文明，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同病相怜的悲怆在他胸中翻腾。
就在众人震惊于这污染源头之时，洞窟外突然传来了密集的、尖锐的刮擦声和混乱的能量波动！
“不好！那些晶簇族人！”
悟空率先反应过来，身影一闪已冲出洞外。
只见洞外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上百名晶簇族人。
但与之前遇到的残存者不同，这些晶簇人体表的晶体不再是灰白黯淡，而是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狂暴的幽黑色泽！
他们的视觉晶簇中放射出混乱而凶戾的红光，原本迟缓的动作变得异常迅猛，如同疯魔般，正疯狂地冲向白龙号和骷髅舟！
他们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凭借着一股原始的、被污染激发的破坏欲，用自己尖锐的晶体肢体撞击、刮擦着白龙号的能量护盾和骷髅舟的淡金薄膜，发出刺耳的噪音。
甚至有些晶簇人开始互相攻击，碎裂的晶体碎片四处飞溅。
“他们被污染完全控制了！”
敖烈启动防御系统，但只是低功率的震慑波动，不忍伤害这些原本的受害者。
“定是吾等探查源头，惊动了沉积的毒秽，引发了他们的异变！”
玄奘疾声道，“不可伤他们性命！”
八戒挥舞钉耙，筑起一道无形的力场墙，暂时阻挡住疯涌而来的晶簇人，但力场墙上很快被撞击出无数涟漪，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师父！这帮家伙劲儿不小！而且好像不怕疼啊！”
沙僧看着这些曾经充满恐惧和绝望，此刻却只剩下狂暴的晶族，心中那股悲愤愈发强烈。
他猛地向前一步，发出一声低沉怒吼，体内那经过弱水折磨而残存的抗性力量，混合着赎罪的意志，不由自主地爆发出来！
一股无形的、带着沉重压抑感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并非攻击，而更像是一种…同频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