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眼神变幻莫测。她忽然向前踏了一步,逼近七鱼,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抬起头,看着我!”她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七鱼被这气势所慑,被迫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林晓月伸出手,她的指尖因为紧张和一种说不清的恐惧而有些冰凉。她轻轻触碰上七鱼纤细光滑的脖颈,那里的皮肤细腻温热,没有任何男性应有的、凸起的喉结痕迹。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沿着脖颈优雅的线条向上,拂过那光滑得没有一丝胡茬青涩感的下颌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按压了一下七鱼喉部的位置。
平坦,柔软,没有任何坚硬的软骨结构。
七鱼紧紧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身体因为羞耻和一种奇异的、即将被宣判的解脱感而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玩偶,任由表姐进行着这令人难堪的检查。
林晓月的手停了下来。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动,落在了七鱼白色衬衫领口下,那即使穿着宽松款式也已然无法完全掩盖的、微微隆起的、柔和的曲线上。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但眼神里的固执和求证欲压倒了一切。
“这里……”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一种近乎亵渎的尴尬,但还是颤抖着伸出了手。
她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衬衫布料,轻轻地、试探性地按在了七鱼的左胸上方。
掌心传来的触感,是毋庸置疑的、温软的、带着生命弹性的隆起,绝非任何填充物可以模仿。
林晓月像是被电流猛地击中,又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烙铁,猛地缩回了手,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紊乱,胸口剧烈起伏。
她似乎还是不死心,或者说,是潜意识里拒绝接受这越来越清晰的证据。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伸手撩起了七鱼衬衫的下摆一角!
一小截白皙得晃眼、纤细柔韧的腰身瞬间暴露在灯光下,腰侧的线条流畅而柔和,再往下,则是被深色牛仔裤紧紧包裹着的、比少年时期明显圆润丰腴、充满了女性特征的臀部曲线!
这具身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已然是一具青春少女的躯体。
事实,血淋淋地、不容置疑地摆在眼前。
林晓月的手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背脊重新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她眼神里的震惊、怀疑、愤怒……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茫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她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身材窈窕、充满了女性柔美气息的女孩,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记忆里那个夏天光着膀子、皮肤晒得黝黑、跟自己抢西瓜打闹的调皮表弟重叠在一起。
“老天爷啊……”林晓月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灵魂出窍般的虚无感,“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七鱼慌忙拉好被掀起的衣摆,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深的疲惫:“我也不知道……姐。就是从……就是要上大学那段时间开始,身体……就慢慢变成这样了。我控制不了……真的控制不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她按照之前和苏婉清反复推敲、准备好的说辞,隐去了所有人鱼、海水、能力等等超自然的部分,将一个无法解释的医学奇迹包装成一个虽然极其罕见但理论上可能存在的病症。“我偷偷去看了很多医生……跑了好多大医院,”
她啜泣着,半真半假地叙述,“医生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说可能是……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内分泌系统疾病,或者基因层面的特殊变异……导致我的激素水平完全变了,所以……声音、样子,连……连身体结构,都跟着变了……”
这个解释虽然离奇,但比起“我其实是人鱼”这种天方夜谭,总归更容易让一个普通人理解和接受,也为后续可能需要的治疗或适应留下了余地。
林晓月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靠在门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仿佛在消化这个足以颠覆她二十多年认知的惊天消息。
她想起之前电话里七鱼越来越轻柔的嗓音,想起舅舅舅妈抱怨孩子长大了不爱拍照、总是找借口不视频的种种异常,想起刚才在车站初见面时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和陌生感交织的冲击……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尽管这个解释本身是如此匪夷所思。
她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复杂的心疼。
她伸手用力地揉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所以……你就一直这么瞒着家里?一个人……在外面……承受所有这些?”
她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七鱼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用力地点着头,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
林晓月看着她这副脆弱无助、与记忆中那个倔强调皮的表弟判若两人的模样,眼神终于彻底软了下来。
那层因为震惊和愤怒而竖起的硬壳悄然碎裂,露出了底下作为姐姐本能的心疼和保护欲。
她走上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抱住了七鱼不断颤抖的、单薄的肩膀。
“好了……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疲惫和沙哑,但语气已经柔和了许多,“先……先去把饭吃了吧。你看起来……脸色很差。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慢慢说。”
这个拥抱并不算温暖,甚至带着点生疏和不确定,但对于在恐惧和谎言中煎熬了太久的七鱼来说,却如同久旱的荒漠终于迎来了一场微小的甘霖。
她将脸埋在表姐带着旅途风尘气息的肩头,闻到她身上那点熟悉的、家里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铮”的一声,松懈了一点点。
最艰难、最残酷的验明正身这一步,似乎……终于勉强迈过去了。
然而,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如何向父母交代,以及未来漫长的人生该如何继续——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