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到苏婉清的卡片和银行卡后,七鱼内心挣扎了好几天。
最终,对合体内衣的迫切需求,以及对苏婉清那种不容置疑的安排的某种顺从,战胜了羞耻感。
她在深夜,用手机流量打开了那个知名的内衣品牌官网,页面上的模特身材姣好,笑容自信,让她感到一阵自惭形秽。
她快速浏览,凭着模糊的感觉选择了最普通的款式和猜测的尺码,全程脸颊发烫,仿佛在做一件极其罪恶的事。
下单时,她犹豫再三,在收件人姓名栏填了“七鱼”,但立刻又后悔,觉得太过显眼,可修改时限已过。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在一种混合着期待、焦虑和害怕被识破的恐慌中度过,每次手机响起,都会让她心惊肉跳。
周四,那条预料之中又恐惧之中的取件短信终于来了。
下午时分,天气闷热,蝉鸣聒噪。七鱼的手机在书桌上“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随之亮起,白光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眼。
她瞥了一眼,是鸟儿驿站的取件码通知,下面清晰地显示着包裹信息,卖家名称一栏赫然是「xx内衣旗舰店」。
她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下,呼吸一滞。她盯着那行字,仿佛它能灼伤眼睛,过了好几秒,才伸出手指,有些用力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地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一会儿整理书架,一会儿去倒水喝,试图拖延那个不可避免的时刻。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干净的蓝色医用口罩戴上,又拿起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压低了帽檐,这才低着头,快步下楼,朝着小区门口的鸟儿驿站走去。
烈日毫无遮挡地炙烤着地面,水泥路面反射着晃眼的白光,脚踩上去能感觉到透过鞋底的滚烫。
驿站里空间不大,显得有些闷热,货架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各种规格的快递包裹,空气里混杂着纸箱和胶带的味道。
负责驿站的门卫老张正坐在一个小台扇前面,扇叶嗡嗡地转着,他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短视频,外放着嘈杂的音乐。
“取件码。”听到有人进来,老张头也没抬,习惯性地问道,声音带着点午后的慵懒。
“37……2-5-104。”七鱼压低声音报出号码,口罩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不清。
老张在堆积如山的货架前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个扁平的、用浅褐色硬纸板包装的盒子递了过来。盒子不大,比A4纸稍小一些,封口处缠着几圈透明的胶带,盒面上印着该内衣品牌优雅流畅的花体字英文logo,还有一张靓丽的美女内衣图颇为醒目。
七鱼伸手接过,指尖隔着纸板,虽然感受不到里面衣物的情况,但盒子上印有内衣美女还是让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将盒子夹在胳膊肘内侧,紧紧贴着身体,转身就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哟,小七啊,你也来取快递啦?”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大嗓门从驿站门口传来。是住在同一栋楼的王阿姨,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蔬菜的红色无纺布购物袋,额头上冒着细汗,显然是刚从小市场回来。
七鱼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将夹在腋下的盒子往身后又藏了藏,身体有些僵硬地转过来,低声打招呼:“王阿姨。”
王阿姨笑眯眯地走近,目光敏锐地扫过七鱼那不自然的姿势,以及她身后那个虽然被试图遮掩、但logo依然清晰可见的纸盒,嘴角的笑意加深,眼角的鱼尾纹都挤了出来:“哎呦,买新衣服啦?还是这个牌子,”
她语气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熟稔,“我闺女可喜欢他们家东西了,老说穿着舒服,就是价钱不便宜。”
她凑近两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七鱼的手臂,“给女朋友买的吧?啧啧,没看出来啊小七,还挺会体贴人嘛!现在这么细心的男孩子可不多见喽。”
七鱼感觉耳朵根“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滚烫的热度迅速蔓延到整个脸颊,幸好有口罩和帽檐遮挡。她喉咙发紧,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嗯……”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王阿姨见七鱼这副“害羞”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惋惜:“哎,你说说,要不是听说你都有女朋友了,阿姨还真想给你介绍介绍我闺女呢!她在师大读大二,上次在楼道里碰见你回来,还偷偷跟我说,觉得你这孩子长得清秀,文文静静的,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呢!柔柔弱弱的,有书卷气,现在好多女孩子就吃这一套!”
这番话像又一记重锤,砸得七鱼头晕眼花,无地自容。她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把头垂得更低,盯着自己脏兮兮的帆布鞋尖,手指紧紧抠着快递盒的边缘。
王阿姨看着七鱼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样子,终于心满意足地哈哈一笑:“好啦好啦,年轻人脸皮薄,阿姨不逗你了!快回去吧,这大热天的,别晒着了!”
说完,她朝老张扬了扬手里的取件码,拿着自己的包裹,步履轻快地走了。
七鱼几乎是抱着那个烫手山芋般的盒子,一路小跑着冲回了出租屋。
砰地一声关上门,她立刻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仿佛外面有洪水猛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震得耳膜发疼。她将那个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纸盒扔在床铺上,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
盒子在富有弹性的床垫上轻轻弹跳了一下,然后静静地躺在那里,包装上的花体字logo在从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