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流儿离开这间屋子,涂山念那副云淡风轻的伪装终于被卸下,她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平复好了心情仍有些不敢相信。
这八年相比于之前的两辈子,过的似乎太顺利了些,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捂着脸低低的笑出声。
玛德!早知道能这么顺利就在他第一世的时候就下凡,何苦便宜了那流沙河大将九次?
涂山回忆着她和江流儿的对话。
“姐姐,我已经十五岁了,你再等我一日,等我还了俗便回来娶你!”
“人家娶亲哪个不是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你拿什么娶我?”
江流儿抿了抿唇,然后下定了决心:“我能干的活很多,等我攒够了银子便去读书,我一定会考取功名,然后三书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来娶你!”
“好。我等你。”
可是她到底是没能等到他。
第二天,她没去街市上摆摊卖菜,在那把正对着大门的椅子,她从白天坐到黑夜。
兴许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呢,他佛法造诣那么高,他师父舍不得放人也正常。江流儿说过,他师父觉岸禅师是大慈悲寺里佛法最高深的僧人,到如今也只收了他一个亲传弟子。涂山念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三天,第四天……
涂山念终于坐不住了,她亲自去了大慈悲寺。她拉住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麻烦您了小师傅,我想找一下觉岸禅师。”
那小和尚面上流露出哀戚之情,双手合十还了一礼:“抱歉施主,觉岸师叔可能没法见您了。”
“为何?”涂山念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
“觉岸师叔的亲传弟子重病,来了好几个郎中都叫他料理后事。”
涂山念顿时觉得一道惊雷劈到她脑中,两眼发黑,那小和尚见她面色苍白的样子也是吓坏了:“施主,您没事吧?”
涂山念颤抖着手抓着小和尚的胳膊:“小师傅,算我求您,我有十万火急的事,今日一定要见到觉岸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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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流儿跪在我面前,说他动了情,他要还俗,我知道我留不住他,便答应了,可他还没走出这道门,便突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觉岸擦了擦眼泪:“这两日我找遍了能找到的郎中,他们只是摇头叹气,叫我准备后事。”
涂山念看着那道佝偻的背影和床上躺着的,紧闭着眼的江流儿,眼眶湿润,她轻声说:“能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
觉岸起身走了出去关好了门。涂山念坐在床边,抬手温柔的描摹这江流儿的眉眼,江流儿的睫毛轻颤,他睁开眼:“姐姐……”
涂山念把手指抵在他唇边:“别说话了。”她用法力探遍了江流儿的每一处经脉,可她竟察觉不出任何一丝问题,偏偏就是没有了生命气息。
她越来越恐慌,鸿钧说,金蝉子受伤严重,转世十世极有可能意外横死,若十世都是如此,他便会彻底魂飞魄散,而她要做的就是抓住任何一丝微薄的生机。
这八年来,她小心翼翼,暗中护了他多少次,为他挡了多少次危险,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可现实竟给了她如此大的一个打击!
“我是不是要死了?”
涂山念皱着眉摇头,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生怕一开口就是悲痛欲绝的呜咽。江流儿挣扎着要起身:“姐,你扶我一下……”
涂山念想开口阻止让他好好休息,可终究还是顺从了他。江流儿在佛像前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双眼。
弟子有错,作为出家人却动了情,可弟子不悔!江流儿自知这次性命难保,只求佛祖能够保证阿念这一生平安顺遂,别因为动情被天庭责罚……
看着江流儿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佛祖,那摇摇欲坠的背影看的涂山念近乎崩溃,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绝望,猛地上前推翻了供台。
“拜他?你拜他有什么用啊!”
涂山念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她瘫倒在江流儿面前,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指着地上的佛像:“你的佛能保你不死吗?你让他救你啊!”
她又哭又笑:“他们若真的大慈大悲,为何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施以援手?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平日里爱哭的男孩在这生死之间却真正的勇敢了一次,他苦笑着上前抱住涂山念:“我不怕死,真的!”
我只怕你会过得不好。
只是可惜——
明明就差一步了,他就可以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只要迈过了禅堂的门槛,他便可以走向她,拥有她,属于她。
但他终究没迈过那道门槛,他始终也没能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