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山林寂静,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更衬得四周死寂。李铮带领的十五人小队,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在崎岖的山地间无声穿行。
他脑海中那些掠夺来的潜行、追踪记忆碎片,此刻如同被擦拭去尘埃的明珠,散发出清晰的辉光。如何利用地形遮蔽身形,如何判断脚下最不易发出声响的落点,如何通过风中细微的气味和远处模糊的声响辨别危险……这些知识不再是理论,而是化作了身体的本能。
他抬手,做出一个“止步,警戒”的手势。身后十四名从锐士营和山岳营中千挑万选出来的老兵立刻停下,如同石雕般隐入树木和岩石的阴影中,呼吸微不可闻。
李铮伏低身体,鼻翼微微翕动。风中传来一丝极淡的、与山林腐殖叶味道迥异的烟火气,还夹杂着一丝……牲口粪便的味道。很新鲜。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两名擅长侦察的队员从左右两侧悄然前出。不过半柱香功夫,两人先后返回,用手势无声地汇报:前方三百步,废弃猎户小屋,屋外有暗哨两名,屋内人影晃动,约七八人,屋后拴着五匹马。
情报准确。
李铮眼神冰冷。就是这股屠戮了三家集的“马匪”。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刃,刀身在月光下不起丝毫反光,这是匠作营特意处理过的。他身后的队员也各自握紧了涂抹了黑灰的兵刃,眼神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
李铮用手势分配任务:四人解决暗哨,六人封锁小屋门窗,剩余五人随他突入。
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交汇和手势的传递。行动开始。
如同鬼魅般,四道身影借着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向那两个靠在树根下,有些昏昏欲睡的暗哨。寒光一闪而逝,两名暗哨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软软倒地,喉咙被精准割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六人如同狸猫般蹿至小屋两侧,用身体和携带的小型皮盾封住了窗户和唯一的木门。
李铮深吸一口气,体内功力悄然运转,却不外泄分毫。他对着木门猛地一脚踹出!
“砰!”
本就腐朽的木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中,李铮如同扑食的猎豹,第一个冲入屋内!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七八个穿着杂乱皮袄,却身形精悍、眼神锐利的汉子正围坐在火塘边,听到破门声,反应极快,瞬间抓起了手边的兵刃。他们显然不是普通马匪,那股子军中特有的彪悍和纪律性几乎刻在骨子里。
“敌袭!”为首一人厉喝,声音沙哑。
但李铮的速度更快!他根本不给对方结阵的机会,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那为首之人的咽喉。那人也是好手,仓促间举刀格挡,却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涌来,虎口崩裂,长刀险些脱手!
“好强的内力!”他心中骇然。
而李铮身后的五名队员也紧随而入,两人一组,如同饿狼扑食,分别缠住了最近的敌人。这些黑山营精锐,个人武艺或许不及这些宇文护麾下的高手,但他们配合默契,招招狠辣,完全是战场上以命搏命的打法,一时间竟将对方压制住。
李铮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他不再保留,《破风刀法》的迅捷与《狼突刀法》的诡谲融合,短刃在他手中如同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刺骨的杀意。他并未使用消耗巨大的《血战八方》,在这种狭小空间的快速搏杀中,效率才是第一位的。
“噗!”
短刃精准地刺入一名敌人的心窝,那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年轻人。
【掠夺成功:功力+3年,《基础刀法》感悟碎片……】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冰冷响起,李铮却恍若未闻。他身形一矮,躲过侧面劈来的一刀,反手一刀削断了那人的脚筋,在其惨叫声响起之前,短刃已经抹过了他的脖子。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不到二十息功夫,屋内七名宇文护的先锋斥候,全部变成了尸体。而李铮这边,只有两人受了些轻伤。
“搜!所有文字、地图、信物,全部带走!尸体处理掉!”李铮下令,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队员们立刻行动,手法熟练地搜刮战利品,将尸体拖到屋后挖坑掩埋,并用泥土和落叶掩盖地上的血迹。
很快,一名队员将几封密信和一块雕刻着奇异鹰隼图案的铁牌递给李铮。李铮扫了一眼密信,上面用暗语记录着黑山外围几处哨卡的位置和换防时间,还有对黑山营防御工事的一些粗略观察。那铁牌,则是宇文护麾下“鹰扬卫”的身份标识。
“鹰扬卫……”李铮记住了这个名字。果然是宇文护的亲军精锐,难怪如此难缠。
“头领,找到这个。”另一名队员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铜管,上面有着复杂的机括。
李铮接过,辨认出这是一种军用的信号烟火。他心中一动,将其收起。
“撤!”
小队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山林中,只留下身后一座重归死寂的猎户小屋,以及地下几具尚未冰冷的尸体。
数日后,石虎带领的另一支小队也成功返回,他们同样拔除了一个疑似据点,击杀五人,缴获了一些物资和情报。
两次成功的猎杀,如同在宇文护布下的天罗地网上撕开了两道细微的口子。虽然无法改变大局,但极大地提振了黑山营的士气。营内不再是一片压抑,士兵们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原来不可一世的朝廷精锐,也并非不可战胜。
更重要的是,李铮验证了脑海中那些特种作战知识的可行性。他召集张狂、石虎等将领,开始系统地总结这次行动的经验,并着手组建一支更专业、更精干,完全由老兵组成的“猎杀队”,由他亲自指导训练,专门负责在外围进行游击、袭扰和定点清除。
黑山营这台战争机器,在被动防御的铁壁上,悄然生长出了主动出击的毒牙。
然而,宇文护的反应比预想中更快,也更狠辣。
就在李铮带队返回黑山营的第五天傍晚,一名浑身是血、几乎脱力的暗影卫成员被巡哨的士兵抬了回来。他是孙瘸子派往南方渗透的那一队中,唯一的生还者。
“头……头领……”他挣扎着,断断续续地汇报,“我们……被卖了……接头的人是内鬼……鹰扬卫……有备而来……兄弟们……都死了……”
他猛地咳出几口黑血,气息奄奄:“宇文……宇文护放出话来……凡黑山营所属……弃械投降者,可免一死……持……持头领首级投降者……赏千金,授百夫长……若……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说完最后一句,这名忠诚的暗影卫头一歪,气绝身亡。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宇文护不仅迅速报复,剿杀了黑山营派出的情报人员,更是抛出了如此歹毒的分化之计。千金、百夫长,这对于底层士兵和一些后来收编的人员,无疑是巨大的诱惑。而“鸡犬不留”的威胁,则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恐惧。
压力,以另一种更阴险的方式,再次笼罩下来。
李铮看着地上同伴的遗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冰寒刺骨。
他缓缓站起身,对陈老兵道:“厚葬他,抚恤三倍。”
然后,他目光扫过屋内神色凝重的众人,声音平静得可怕:
“宇文护想玩攻心计,那我们就陪他玩。”
“传令全军,明日校场集合。”
“我要亲自告诉他们,什么叫……鸡犬不留。”
一股肃杀之气,以李铮为中心,弥漫开来。猎杀之后,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残酷的反噬与考验。而李铮,已然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