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燕九的刀锋,狠狠撕裂了燕十三肩头的玄甲。
带着污血的刀尖还没来得及收回,他喉咙里已经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
那双完全被浑浊黑暗占据的眼窝,死死盯住了下一个最近的同伴——正试图压制另一名失控者的燕五。
被偷袭的燕十三,肩头传来撕裂的剧痛。
更有一股冰寒刺骨的尸煞死气,顺着伤口疯狂钻入体内,侵蚀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吼!”
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从他胸腔中炸出!
反手一刀,带着不受控制的狂暴力量,狠狠劈向了燕九!
什么战友?
什么命令?
在体内那庞杂混乱、充满了无尽怨念的尸煞冲击下,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锵!
两把覆盖着黑色纹路的战刀,猛烈对撞!
溅起的却不是火星,而是粘稠的、污浊的黑色气浪!
内讧的火星,终于落在了这片洒满火药的疯狂人群之中。
引爆了!
“压制他们!”
祭坛上,罗成目眦欲裂,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变形!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原本如臂指使的、与十八骑之间的血咒联系,此刻正被一股混乱、暴戾、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志疯狂冲击着!
虎符的古老意志与他自身的血咒之力同时爆发,化作无形的枷锁,试图强行稳住那些正在滑向深渊的灵魂。
然而——
吞噬了过量千年尸煞的十八骑,他们的力量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对来自上位者的控制,抵抗也变得空前强烈!
“呃……啊!”
燕一尚能凭借那钢铁般的惊人意志,死死压制着体内咆哮的疯狂。
他发出一声低吼,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燕九持刀再次劈下的手腕!
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
燕九疯狂挣扎,污浊的黑气从七窍中溢出,却一时无法挣脱。
“主……令……夺玺……”
燕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那仅存的一丝猩红,在无尽的黑暗浪潮中艰难地闪烁着。
他在执行命令。
他在试图挽回。
但另一边——
“杀!”
“撕碎!”
又有三名眼窝彻底转为空洞黑暗的骑士,发出了毫无意义的、充满了纯粹杀意的嘶吼。
他们陷入了无差别的疯狂!
战刀不再分辨敌我,开始攻击身旁的一切活物!
包括那些尚存一丝理智,试图阻止他们的同伴!
混乱,在加剧!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那具被暂时逼退的守陵武将,幽蓝的眼眸猛地亮起!
它似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尽管身躯上的铠甲已经有多处破损,但它依旧举起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巨戟!
残余的所有威能凝聚于戟尖,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悍然扫向了混乱战团的最中心!
这一戟,若是扫实,至少能重创三四名陷入疯狂的燕云骑!
然而——
“滚开!”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
来自刚刚被燕九所伤、理智也处于崩溃边缘的——燕十三!
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戟,他竟不闪不避!
他那条布满黑色纹路的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猛然膨胀!
肌肉虬结,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蠕动的毒蛇般暴凸!
五指如钩,带着粘稠如液体的浓郁黑煞,朝着横扫而来的青铜戟刃,狠狠抓去!
铛——!!!
金属交击的爆鸣,变成了某种……捏碎的闷响!
在所有人(包括那守陵武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那柄由精钢锻造、陪伴了这千年武尸不知多少岁月、坚不可摧的青铜巨戟戟刃……
竟被燕十三那覆盖着黑色煞气的手,徒手捏得变形!
五指深深嵌入了戟刃之中!
守陵武将幽蓝的眼眸,剧烈闪烁。
它似乎也感到了某种……惊愕?
但燕十三的攻击,远未结束!
“死!”
他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暴戾煞气,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厉的黑色弧光!
噗嗤——!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
那具强大的、让众人苦战不已的千年守陵武将,坚硬的身躯和玄甲,在这蕴含了极致尸煞力量的一刀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从中被干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轰隆!
被劈成两半的躯体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漫天尘土。
随即,化作无数飞舞的枯骨与逸散的精纯煞气。
千年武尸,就此彻底崩解!
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祭坛上下片刻。
只剩下尸煞黑潮翻滚的呜咽,和疯狂者们粗重的喘息。
力量!
他们拥有了……碾压之前强敌的、恐怖绝伦的力量!
但这力量的代价,触目惊心。
超过半数的燕云骑,眼窝中的血色光芒已彻底被一种深邃、空洞、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纯粹黑暗取代。
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们的攻击,不再有任何章法,只剩下最本能的破坏与杀戮欲望。
玄甲之下,身躯不正常的膨胀、扭曲。
皮肤表面,凸起一道道如同粗大蚯蚓般蠕动的黑色血管,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们的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怪响,涎水混合着黑色的煞气从嘴角流淌而下。
他们撕碎了守陵武将。
下一刻,便如同最原始的野兽,互相撕咬,攻击!
利爪撕开曾经的战友的铠甲,牙齿啃噬着熟悉的手臂。
甚至,有几双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眼眸,缓缓抬起,将那充满了纯粹恶意的目光,对准了祭坛上尚存理智的燕一、燕七等人。
以及……
站在祭坛边缘,脸色苍白的罗成!
燕一、燕七等少数几人,还在凭借残存的意志苦苦支撑,背靠着背,形成一个脆弱的防御圈。
但他们的防御圈,在这内外夹击下,不断缩小。
他们眼神中那最后的光芒,也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挣扎与涣散。
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整个主墓室,仿佛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与癫狂的疯人院的结合体。
获得的力量,正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失控地反噬其主。
祭坛上,那个由格尔泰化身的黑色旋涡,似乎也因这极致的混乱与疯狂而停滞了片刻。
随即,从中传出了他愈发兴奋、扭曲的意念波动,如同毒蛇般钻入每个人的脑海:
“对!就是这样!”
“堕落吧!疯狂吧!”
“成为吾主降临的……基石!”
罗成站在祭坛边缘,身形微微颤抖。
他看着下方自相残杀、面目全非的部下。
看着那一张张曾经熟悉、此刻却扭曲狰狞的面孔。
看着他们眼中那代表着战场情谊与忠诚的猩红血光,被陌生的、空洞的黑暗一点点吞噬。
心如刀绞。
右臂的血线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也在为这惨状而哀鸣。
他做出了选择。
他为他们夺取了力量。
却正在……失去他们。
彻底地失去。
就在这绝望的混乱达到顶点之时——
一直紧盯着战局、脸上那些诡异青鳞狂闪不止的燕七,似乎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光。
他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抵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的疯狂,抬手指向祭坛最中心,那悬浮着的、光芒已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镇龙玺。
嘶声喊道,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中断:
“玺……镇压!用它……或许能……暂时……安抚……”
话音未落,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眼窝中的黑暗与血光疯狂交替闪烁。
显然,说出这几个字,几乎耗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心力。
镇龙玺?
这汇聚了天下地脉气运、用以镇压邪神“墟”的龙脉至宝……
能镇压住这群因吞噬了千年尸煞而彻底失控、力量暴增的……怪物吗?
罗成猛地转头。
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死死锁定了那近在咫尺,悬浮在黑色旋涡旁,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抵抗白光的——
镇龙玺。
近在咫尺。
却又仿佛,隔着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