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堂副堂主孙邈亲自下场,以官职和去留为赌注,向风头正劲的林晓晓发出“医术切磋”战书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镇兽司炸开了锅!
各种议论甚嚣尘上:
“孙副堂主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啊!连官位都押上了!”
“林师傅这下麻烦大了!兽医堂底蕴深厚,哪是那么容易挑战的?”
“我看未必!林师傅手段通神,说不定真能创造奇迹!”
“奇迹?哪有那么多奇迹!孙邈敢这么赌,肯定有必胜的把握!我听说他们准备的病患可不简单……”
“唉,可惜了,林师傅这么有意思个人,怕是要被排挤走了……”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认为林晓晓凶多吉少。毕竟,孙邈代表的是传承百年的正统,而林晓晓,再厉害,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个“野路子”出身,运气好治好了几例怪病而已。底蕴和积累的差距,似乎难以逾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晓晓会想办法推脱、或者至少讨价还价一番时,第二天一早,林晓晓就做出了回应。
她没有选择私下沟通,而是直接来到了人来人往的镇兽司主事厅外的公告栏前——这里相当于司内的“舆论广场”。她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努力做出凶恶表情(实则更像在卖萌)的小餮,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小马扎、优雅坐在上面舔爪子的阿九。这奇特的组合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哟,大伙儿都在呢?”林晓晓笑眯眯地跟周围熟识的司役打招呼,仿佛今天不是来应对生死战书,而是来唠家常的。
在众人好奇、紧张、同情的目光注视下,她掏出一张自己写的、字迹算不上好看但足够清晰的大纸,“啪”地一声,贴在了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正好盖住了昨天兽医堂那份措辞严谨的战书。
纸上内容言简意赅,却霸气侧漏:
“兽医堂孙副堂主之邀,本人林晓晓,接了!”
开头就直接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三日之后,校场之上,必当全力以赴,与孙副堂主及兽医堂诸位‘前辈’,好好‘交流’一下这治病救兽之道!”
看到这里,围观人群已经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她真的接了!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孙副堂主提出的赌注,我觉得……有点不太公平。”
林晓晓双手抱胸,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朗声说道,声音清脆,带着点戏谑:“您看啊,我输了,就得卷铺盖滚蛋,离开镇兽司。您输了,只是辞官,外加……呃,向我行个礼?这买卖,我怎么算都觉得有点亏啊!”
她歪着头,做出一副认真算计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忍不住发笑,紧张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
“所以呢,”她话锋一转,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宝剑,“既然是‘切磋交流’,赌注也得对等,才显得公平,对吧?”
她伸出食指,指向自己刚贴上去的告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布:
“若我林晓晓侥幸赢了——孙副堂主除了履行之前承诺外,兽医堂还需做到两点!”
“第一,开放兽医堂所有藏书典籍,供我林晓晓随时查阅、抄录!”
“第二,尊我林晓晓,为镇兽司‘首席兽医顾问’!司内所有与灵兽医疗相关的重要决策,需有我签字画押,方可执行!”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林晓晓这突如其来的、堪称狂妄的反将一军给震懵了!
开放所有典籍?!那相当于把兽医堂百年积累的核心知识宝库对她完全敞开!这对于视传承如命的孙邈等人来说,简直是刨祖坟般的条件!
尊为“首席兽医顾问”?还要签字画押?!这更是直接要夺了兽医堂在司内医疗事务上的最终话语权和决策权!等于把兽医堂从以前的独立权威部门,变成了她林晓晓领导下的一个……执行机构?!
这丫头……不是疯了,就是有绝对的自信!
她这不是在应战,她这是在掀桌子!是要借着这次切磋,彻底重塑镇兽司的兽医格局!
“嘶——!”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人群如同炸开的锅,议论声、惊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的老天爷!林师傅这……这也太敢要了!”
“首席兽医顾问?!这位置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啊!”
“开放所有典籍……孙副堂主怕不是要气吐血?”
“霸气!太霸气了!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林师傅!”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向了兽医堂。
当孙邈听到手下人连滚爬跑来,结结巴巴地复述完林晓晓提出的附加条件时,他正在品茶。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那只珍贵的定窑白茶盏,被他硬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花白的胡子颤抖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好个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
他心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寒意和凛然。
这个林晓晓,远比他想象的更要难缠,也更要……狂妄!她不仅接了战书,还敢如此狮子大开口,要么是愚蠢至极,要么就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不可能!那三只灵兽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皆是绝症!她绝无可能治好!
定是她虚张声势,想以此吓退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孙邈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侯吉吩咐道:“去!告诉她,她的条件,本堂主……应了!”
他倒要看看,三天之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如何收场!
而此刻,站在公告栏前的林晓晓,听着周围的惊呼和议论,感受着众人目光中的震惊、佩服,甚至还有一丝狂热,她只是轻轻拍了拍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脚边的小餮与有荣焉地挺起小胸脯,传音道:“晓晓!帅呆了!就要这样!吓死那帮老帮菜!”
坐在马扎上的阿九,也难得没有毒舌,只是优雅地甩了甩尾巴,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这才像点样子。”
林晓晓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气势上,她已经先胜一筹。
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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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兽司指挥使书房内,气氛依旧冷凝肃穆。
亲卫队长赵铁柱(就是之前推荐林晓晓给龙马看病的那个)正躬身站在书案前,详细汇报着关于林晓晓与兽医堂这场突如其来的“医术切磋”风波,包括孙邈下的战书、林晓晓的应战以及她那石破天惊的附加条件。
“……情况便是如此。”赵铁柱汇报完毕,偷偷抬眼觑了一下自家指挥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此事在司内影响极大,是否……需要属下出面干预?毕竟,无论哪方落败,对我镇兽司而言,都是一大损失。”
在他看来,林晓晓是难得的人才,兽医堂也是司内重要部门,这般内耗,实属不智。以墨临渊的权威,只需一句话,便能将此事压下。
墨临渊端坐在案后,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下属汇报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
赵铁柱屏息凝神,等待着指令。
许久,墨临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不必。”
赵铁柱一愣:“大人?”
墨临渊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书房厚重的墙壁,落在了远处那喧嚣的司内广场,落在了那个敢于向权威发起挑战的乱毛身影上。
“让她去。”他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
语气淡漠,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
赵铁柱更加疑惑了:“可是大人,孙副堂主他们准备的病患,据说极为棘手,乃是他们自己也束手无策的顽疾。林姑娘她虽有过人之处,但毕竟年轻,万一……”
“没有万一。”墨临渊打断了他,眼神深邃如寒潭,“若她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便证明她不过如此,不值得栽培。若她能做到……”
他顿了顿,冰封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那便是她应得的。”
他预感到,这将是一场好戏。一场足以打破镇兽司陈腐格局、重新定义“兽医”二字的好戏。
他也想知道,那个师从《万物生理学》和《临床兽医学大全》,行事每每出人意料,身上充满了谜团的女子,她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她所谓的“道”,又能在这现实的重压之下,展现出何等的光彩?
这场看似凶险的赌局,在她接下战书、反提条件的那一刻,在墨临渊眼中,就已经成为了她在这镇兽司确立自身地位、赢得真正话语权的……必经之战!
他不需要干预,他只需要,静观其变。
看看这只突然闯入他领地的小兽,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属下……明白了。”赵铁柱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见指挥使态度明确,便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
墨临渊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军务卷宗,但脑海中,却不期然地再次浮现出那日在幼兽苑外,看到的那个在混乱中指挥若定、蹲下身温柔安抚幼兽的侧影。
“首席兽医顾问……”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林晓晓自创的头衔,冰眸之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倒要看看,你能否……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