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
京城西市的尽头, 一座终年被阴影笼罩的院落, 此刻却亮起了诡异的红灯笼。
这里就是阎王殿。
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停在门口。
车帘掀开, 姜小芽和夜君离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小芽, 万事小心。”夜君离握了握她的小手, 声音低沉。
他本不想让她来。
但姜小芽坚持要亲自会会这个神主。
她说, 这叫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拗不过她, 夜君离只能亲自陪同。玄一和所有暗影卫都已潜伏在四周, 只等他一声令下, 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放心吧大冰块, 我心里有数。”姜小芽对他眨了眨眼, 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两人走进阎王殿。
殿内布置得阴森诡异, 到处挂着白色的幡布, 点着幽绿的烛火,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腐朽异香, 只是比白天闻到的更加浓郁。
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侍者引他们进入一个房间。
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姜小芽一眼扫过去, 嘴角微翘。
都是老熟人。
宁国公府的小公爷, 宁轩。
背后是皇商的“金玉阁”少东家, 钱多多。
还有一位, 则是宫中丽妃的亲侄女, 李嫣然。
这三家, 正是除了百花颜之外, 京城最大的三家胭脂铺的后台。
白天那场闹剧, 也是他们三家联手策划的。
此刻, 他们看到姜小芽进来, 脸上都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在他们看来, 姜小芽今天就是来送死的。
“哟, 这不是百花颜的姜老板吗？怎么, 一个人也敢来这种地方？”宁轩阴阳怪气地开口。
他完全无视了姜小芽身边的夜君离。
或者说, 他根本不认识夜君离。摄政王常年深居简出, 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京城里认识他真面目的人, 寥寥无几。
夜君离眼神一冷, 杀气一闪而过。
姜小芽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 笑着说道：“我胆子小, 所以带了个护卫。”
护卫？
宁轩和钱多多, 李嫣然三人对视一眼, 都笑了起来。
一个护卫, 能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 一个戴着判官面具, 身穿大红官袍的人走了进来。
他声音沙哑, 听不出年纪。
“诸位, 人已到齐, 游戏, 现在开始。”
他一挥手, 几个鬼面侍者给每人发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今晚的剧本, 名为神罚。”
判官面具人缓缓说道：“故事发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 村中世代信奉山神。但近日, 村中怪事频发, 牲畜无故死亡, 村民接连病倒。村中长老占卜, 断定是村里出了一个亵渎神灵的妖邪, 必须将她找出来, 用烈火焚烧, 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
“你们五人, 身份分别是村中长老, 猎户, 采药女, 富户, 和一个外来的游商。”
“你们的任务, 就是通过搜集线索, 找出那个隐藏在你们中间的妖邪。”
判官面具人说完, 幽幽地看了一眼姜小芽。
“游戏, 开始。”
第一轮, 搜证。
几个侍者引着他们, 进入了几个布置成村庄场景的房间。
姜小芽拿到的身份是采药女。
她刚走进自己的“家”, 宁轩就跟了进来。
“采药女, 听说你最近采到了一株奇怪的草药, 能不能给我看看？”宁轩不怀好意地说道。
这是剧本里的台词, 但他的眼神, 却充满了挑衅。
姜小芽懒得理他, 开始自顾自地搜查。
“喂, 我跟你说话呢！”宁轩有些恼怒。
姜小芽走到一张桌子旁, 拿起上面的一个茶杯。
她闭上眼睛。
茶杯, 你刚刚被谁碰过呀？
茶杯的意识传来：一个臭烘烘的男人, 他袖子里藏了一包药粉, 偷偷洒在了我的水里……
姜小芽睁开眼, 看向宁轩, 突然笑了。
“宁公子, 你的剧本身份是猎户吧？猎户怎么会对药草感兴趣？我倒是听说, 你最近得了一种难言之隐, 正在四处求医。你袖子里藏的, 应该就是药粉吧？”
宁轩脸色大变！
他有隐疾的事情, 除了他自己和几个心腹, 根本没人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袖子里的药粉……那是他准备待会儿下黑手用的！
“你……你胡说八道！”宁轩又惊又怒。
姜小夜不再理他, 走到墙角, 踢了踢一张凳子。
凳子, 你下面有什么呀？
凳子：有……有个暗格, 里面有本带血的账本……
姜小芽蹲下身, 假装整理裙摆, 伸手在凳子下一摸, 果然摸到了一个开关。
她打开暗格, 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沾着血迹的账本。
这是剧本的关键线索之一！
宁轩彻底傻眼了。
这个房间的线索, 他之前早就研究过, 知道账本在这里。但他找了半天, 也没找到机关。
这个小丫头片子, 怎么一进来就找到了？
第一轮搜证结束, 五人回到大厅。
判官面具人沙哑地开口：“现在, 开始第一轮指证。”
宁轩第一个站起来, 指着姜小芽。
“我指认采药女！她是妖邪！”他大声说道, “她知道我从不知道的秘密, 还轻易就找到了隐藏的线索, 这绝非凡人能做到！”
钱多多和李嫣然也立刻附和。
“没错, 我也觉得她很可疑！”
“她一个外乡人, 肯定有问题！”
他们三人联合起来, 矛头直指姜小芽。
夜君离坐在角落, 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小芽不让他插手, 这几个人现在已经变成尸体了。
姜小芽却一点也不慌。
她站起身, 环视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判官面具人身上。
“在指认别人之前, 我想先问问判官大人。”她慢悠悠地说道。
“这场游戏, 是不是谁被指认为妖邪, 谁就要接受神罚？”
判官面具人点点头：“没错。”
“那神罚是什么？”姜小芽追问。
判官面具人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到时候, 你就知道了。”
姜小芽也笑了, 笑得天真无邪。
“我不用指认了。”她说道, “因为, 我已经知道谁是妖邪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宁轩嗤笑道：“少在这里故弄玄虚！你就是妖邪！”
姜小芽摇了摇头, 伸出小手, 指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判官面具人。
“他, 才是真正的妖邪。”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姜小芽。
判官面具人也愣住了, 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
“小丫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游戏的主持者, 我怎么可能是妖邪？”
“因为……”姜小芽拖长了声音, “我刚刚去搜证的时候, 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地板。”
她一边说, 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扔在桌上。
那是一块小小的, 刻着眼睛图案的令牌。
和她之前见过的, 一模一样！
“这块令牌, 就在那块地板下面藏着。”姜小芽笑眯眯地看着判官面具人。
“判官大人, 你能解释一下, 为什么代表妖邪身份的信物, 会在你主持的游戏场景里吗？”
判官面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体猛地一僵, 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里, 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那个位置, 他明明藏得很好！
她是怎么找到的！
就在这时, 阎王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玄一带着大批暗影卫, 蜂拥而入, 手中的长刀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封锁这里, 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夜君离站起身, 冰冷的声音响彻全场。
宁轩, 钱多多, 李嫣然三人看到这阵仗, 当场吓得腿软, 瘫倒在地。
他们终于意识到, 姜小芽带来的那个“护卫”, 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
判官面具人反应极快, 转身就想从暗道逃跑。
但夜君离的身影更快。
一道残影闪过, 判官面具人已经被人掐着脖子, 提了起来。
“咔嚓”一声。
夜君离轻易地捏碎了他的喉骨。
然后, 随手扯下了他的面具。
面具下, 是一张惊恐扭曲的脸。
是户部的一名主事, 一个平日里毫不起眼, 谁也想不到会和神主扯上关系的小官。
夜君离的目光扫过宁轩三人, 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拖下去, 分开审。”
鸿门宴, 变成了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