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身影，正踩着下课铃的尾音，缓缓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布料轻薄柔软，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晕。
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衬得她的皮肤愈发雪白剔透。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晚风拂起几缕，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的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清冷，像是一朵生长在高岭之上的雪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
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但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仿佛那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那个满怀期待的少年，乃至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与她毫无关系。
岑瑞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那股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肋骨撑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重得像是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掌心里攥着的玫瑰花茎，刺扎进肉里都没什么知觉，因为更剧烈的紧张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感官。
“苏晚，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这句话他练习了无数次。
从最初对着镜子时的结结巴巴、面红耳赤，到后来能流畅说出口却还是会不自觉握紧拳头。
他试过用温柔的语气，试过用深情的眼神，甚至还试过在最后加上一句“请给我一个机会”。
可此刻真正说出口时，那股精心准备的从容瞬间土崩瓦解，声音里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那是掩藏在所有伪装之下，最真实的紧张。（演员）
周围喧闹的起哄声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岑瑞和苏晚之间来回游移。
有人甚至掏出手机准备录像，等着记录下苏晚那句标志性的冰冷拒绝，等着看岑瑞又一次狼狈收场的表情。毕竟这样的戏码，他们已经看了九十八次，每一次都像是某种固定的仪式。
岑瑞表白，苏晚拒绝，然后岑瑞灰头土脸地离开，第二天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追求。这种近乎荒诞的坚持，早已成了整个校园里最知名的笑料。
苏晚的脚步终于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那张精致得近乎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清冷的目光落在岑瑞身上，不带一丝温度，就像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陈列品。没有惊讶，也没有厌烦，更没有预想中的不耐烦，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他不过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陌生人。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拒绝都更具杀伤力。
岑瑞的心猛地一沉，那股涌上喉咙的热意瞬间冷却下来。握着玫瑰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被汗水浸湿的花茎滑过掌心，留下一道隐隐作痛的勒痕。
他预想过无数种回应。苏晚可能会皱眉说“别再来烦我了”，可能会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抱歉，我不喜欢你”，甚至可能会像前几次那样直接转身离开，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平静。那种平静得仿佛他的告白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过就散了，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激起。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言语上的拒绝都更让人绝望。就好像他这三个月来的所有努力、所有期待、所有精心准备的告白词，在她眼里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噪音。
就在所有人以为苏晚又要说出那句“抱歉，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时，岑瑞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嘴角上扬的弧度小得几乎看不清，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笑容里没有之前那种不甘心的倔强，也没有预想中的沮丧和痛苦，反而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一丝藏在眼底、无人察觉的苦涩。
他缓缓抬起握着玫瑰的手，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将那束被捏得有些变形的红玫瑰高高举过头顶。
夕阳的余晖透过花瓣洒下斑驳的光影，将那鲜艳的红色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这束玫瑰他精心挑选了一个小时，每一朵都是最饱满、最鲜艳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早晨的露珠。可现在，它们在他手里已经变了形，几片花瓣被捏碎掉落在地上，花茎也被汗水和力道弄得有些弯曲。
就像他这段坚持了三个月的感情，再怎么精心维护，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岑瑞手腕轻轻一扬，那束玫瑰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红色弧线，像一颗流星坠落，最终重重砸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砰！”
玫瑰落在塑料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几片花瓣被震得飞溅出来，在空中飘摇着落到地面上，像极了某种仪式的谢幕。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沉重，仿佛砸进垃圾桶的不是一束花，而是他这三个月来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执着、所有的不甘心。
“不用回答了。”
岑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人群。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也没有故作坚强的哽咽，只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坦然：“这是我第九十九次表白，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情况？他不追了？”
“我没听错吧？岑瑞居然说要放弃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他要追到第一百次呢！”
“该不会是破防了吧？也是，换谁被拒绝九十九次都扛不住啊，这心理素质已经够强了。”
“可惜了，本来还想看他凑够一百次的，说不定真能打动苏晚呢。”
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一句都像是针扎在空气里，刺得人心里隐隐发疼。可岑瑞充耳不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晚，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坦然，眼神里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以前总觉得，只要坚持下去，只要足够真诚，总有一天能打动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成熟感，“我以为爱情就是一场马拉松，只要我跑得够久、够努力，终点就一定会有你在等我。可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靠坚持就能得到的。”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掠过苏晚依旧清冷的脸庞。那张脸依然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却也冷漠得像一尊雕塑。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张脸会因为自己而露出笑容，哪怕只是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也好。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那些幻想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三个月，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全力以赴后的放手。”岑瑞的声音里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祝你以后，能遇到那个让你愿意主动微笑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深深看了苏晚最后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没有留恋，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或惊讶、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目光。他就那样笔直地穿过人群，脚步稳健得像是在执行某个早已计划好的任务，朝着校门外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斜斜地投在塑胶跑道上，与他曾经无数次走过的路重叠在一起。那道影子看起来依旧笔直，脊背挺得笔直，只是少了几分之前那种近乎固执的执拗，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就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终于啊！
岑瑞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终于表白满九十九次了，这一次终于没有失败！
从决定体验这个“表白九十九次被拒绝后我不追了”的剧本开始，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刻。
三个月的时间，九十九次精心策划的表白，无数次在众人面前扮演深情却卑微的追求者，无数次忍受那些看热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这一切，终于在今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就像是演完了一场大戏，终于可以卸下面具，做回真实的自己。
只是可惜了……
岑瑞微微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这三个月来的经历。
想找一个既没看过新闻、又长得好看、性格又足够高傲的女生，真的是太难了。他花了整整两周时间才锁定苏晚这个目标。
一个刚从外地转学过来、对江南市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长相气质都足够出众、性格又足够冷淡的完美人选。
也不知道下次再体验这种“表白九十九次”的剧本，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毕竟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学生实在太多了。
作为江南市负责人，又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孩子，自然是出席了新闻发布会，他的名字在整个江南几乎无人不晓。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同学，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只是在配合他演戏罢了。
毕竟他事先警告过他们，谁敢泄露真相就等着承受后果。
他只是在享受当舔狗的乐趣罢了，享受那种全力以赴追求后潇洒放手的快感。
现在嘛……
岑瑞的神色骤然凝重，眼底的轻松被冷冽的认真取代。
可以去救小学弟了。
七阶觉醒者……
这可真够呛。
毕竟自己才六阶，敌人却是七阶。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更有嚼头，不是吗？
岑瑞的脚步骤然加快，身影眨眼间消失在校门外的街道，融入傍晚的人流，像一滴墨汁化入暗色的水中。
而在他身后，苏晚依旧伫立原地。
她凝视着岑瑞离去的方向，那双清冷如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就像平静湖面被微风撩起的一丝涟漪，转瞬便无影无踪。
她张了张嘴，喉间似有什么话想要冲破唇齿，可那些音节最终全都堵在喉咙深处，一个字都没能吐出。
她只是轻轻蹙眉，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难得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雾气般萦绕在瞳孔深处。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朝校门口走去。
只是那脚步比刚才慢了几分，像是在咀嚼什么念头，又像是在追忆某个瞬间。
夕阳的余晖倾泻在她身上，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极长，与地面那些散落的玫瑰花瓣交织成一幅寂寥而唯美的图景。
垃圾桶里的那束红玫瑰，在夕阳余晖中渐渐失去了光泽。
曾经鲜艳欲滴的红色变得黯淡枯败，饱满的花瓣开始萎缩蜷曲，晶莹的露珠早已蒸发无踪。
它们就那样静静躺在垃圾桶里，被揉皱的包装纸和废弃饮料瓶包围着，像一场盛大却无人喝彩的独角戏，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悄然谢幕。
而那些散落在地的花瓣，在晚风中微微颤栗，最终被风卷起，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