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将文职部门呈送上来的报告仔细阅读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
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是一桩桩触目惊心的案件。
他将厚厚的档案密封好，锁进了办公室最隐秘的保险柜中，动作缓慢而郑重。
合上柜门的那一刻，陆临终于明白了《厌世》组织为何会滋生出那种极端的“觉醒者至上”思想。
说到底，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彻底改变了。
在超凡力量面前，普通人引以为傲的一切。
无论是金钱、地位、权势、武力。
统统变得不堪一击。
哪怕你背后站着再庞大的保护伞，哪怕你的背景强硬到足以只手遮天，哪怕你身边护卫如云、高手环伺，在一个元素系觉醒者面前，这些所谓的倚仗不过是镜花水月。
一个天赋，就足以将一切化为乌有。
这样的现实，足以让任何觉醒者心生傲慢，也足以让任何普通人陷入绝望。
……
翌日清晨，晨光刚刚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洒进室内，时曜便已经站在了陆临办公室的门外。
“进来吧。”
陆临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低沉而平静。
推门而入的时曜看到，陆临正埋首于案头，处理着从隔壁市传来的几宗悬案卷宗。
那些档案袋上赫然标注着“高度机密”的红色印戳。
然而就在时曜的目光触及陆临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那张冷漠到近乎无情的脸，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还有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恍惚间，时曜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站在所有觉醒者之巅、时时刻刻维持着冰冷面具的“首席”。（以后陆临三号附身的时候，称呼变成首席，而陆临二号附身的时候叫桂冠）
但下一秒，理智重新占据了时曜的大脑。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提醒自己。
他重生回到了五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眼前的人还只是临哥，那个偶尔也会露出笑容的陆临，而不是那个背负着整个华夏觉醒者世界、再也笑不出来的首席。
“来了?”陆临抬起头，目光在时曜脸上停留片刻。
“嗯。”时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当时您将我丢在美利坚边境后，我在那边遇到了白晨逸校长。他刚好要回国，我就顺便搭了他的私人飞机。今天早上刚到宁海市，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时曜一五一十地陈述着，语气坦诚。
“嗯。”陆临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钢笔，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时曜闻言，沉默了两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认真了起来，“您是想问我，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突破到四阶，对吧?”
陆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瞳孔紧紧锁定着时曜的眼睛。
那种眼神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看穿，让时曜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但奇怪的是，面对这种熟悉的注视，时曜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也带着一丝解脱。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提升到四阶……”时曜顿了顿，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哦不对，更正一下，我现在已经是五阶了。而且已经完成了下品淬体，淬炼的部位是头骨。”
说着，时曜抬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带着金石之音，明显不同于普通人的血肉之躯。
“至于我为什么能这么强，原因很简单……”时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因为我重生了。”
“前世的我是八阶强者，天赋也不是现在档案里记录的【神迹系】，而是【时空系】。正是借助八阶【时空系】天赋的力量，我才得以逆转时光，重生回到了五年前的这个时间节点。”
时曜说得很坦然，几乎是将所有底牌都摊开在了陆临面前。
他知道这样做有风险，但他更清楚，眼前的人是临哥，是自己的临哥，哪怕不是五年后陆临，可他的性格不会变！
陆临听完这番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时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喉咙也变得有些干涩。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忐忑。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就在时曜几乎要无法承受这种沉默的压力时，陆临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时曜只觉得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只有在前世才感受过的压迫感，那是只有“首席”才拥有的气场。
“临哥!”
时曜的声音在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是在叫眼前这个华夏新星，二十岁不到突破六阶，甬津市负责人的陆临，而是在叫五年后那个被所有人尊称为“首席”、站在华夏觉醒者世界最巅峰、用一己之力对抗「上苍」的陆临!
“是我。”首席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时曜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曜，你……也回来了吗?”
那熟悉的力度，那熟悉的语气，那熟悉的称呼。
时曜再也绷不住了。
“临……临哥……”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嗯，我在。”首席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某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一直都在。”
下一秒，这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孩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进了首席的怀中，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他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首席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着时曜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临哥……”时曜的声音断断续续，“这里和前世一模一样，街道一样，建筑一样，人也都还是原来的那些人……可我觉得好孤独，临哥，真的好孤独……”
“我……我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我知道他们会在未来经历什么，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怎么死去……但我不能说，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按照既定的轨迹发生……”
“你还记得吗，临哥……”时曜的声音越来越哽咽，“你突破九阶失败的那一天，沐殇那个混蛋想要趁机造反，想要夺取你的位置。是我，是我拦住了他，在「守望台」外面，我一个人和他打了好久……”
“那是我第一次赢他，临哥，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打败了沐殇!我当时就想，我终于没有给你丢脸了，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可事后「上苍」降临，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能和你并肩作战，好想能真正帮到你……而不是只能守在外面，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时曜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首席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温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曜。
你一点都不废物，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战士。
你守住了外围，没有让任何人打扰我，这就是最大的帮助。”
“你辛苦了。”首席继续说道，“但以后不会了，这一次，我们会改变一切。”
时曜在首席怀中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首席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星语呢?”
听到这个名字，时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从首席怀中退出来，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才回答：“星语吗？临哥，我……我没有去接触她。”
“没有接触？”首席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是的。”时曜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坚定，“我想了很久，临哥。星语是个那么善良、那么纯真的女孩子，她本来可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一个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但前世……”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因为觉醒了天赋，因为被卷入了那场战争，她失去了太多太多……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一切……最后连她自己都……”
时曜的声音再次哽咽，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所以这一次，我觉得不应该再把她牵扯进来。她应该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像她还没觉醒之前那样，有爱她的父母，有温暖的家，有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首席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嗯，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该把她再次牵扯进来。”
“在末世降临之前，她的家庭美满，生活幸福。那样的她，本就该拥有一个普通人的美好人生，而不是被迫卷入这场注定血腥的战争。”
首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这一次，就让她好好活着吧。”
时曜听到这话，眼眶虽然还红着，却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发自内心，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用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这个失而复得的、能与首席并肩作战的机会。
这一次，他们会改写命运。
这一次，不会再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