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银环蛇与夏花间交好,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银环蛇纵是胆小,亦是森林里的无冕之王,其毒性之强悍,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黑白双煞蹲在枝头上,不叫也不动,只静静地盯着兰听晚两人。
“是饿了吗?”兰听晚问道。
猫不在银环蛇的常规食谱上,平日里也不会主动捕食毒蛇,也难怪这三只能相安无事这么久。
他四处望了望,正准备想办法给它们找点吃的,几点幽绿色的光团便从右侧草丛中飘忽而出。
小黑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移动的光点吸引。它天性中的玩心被勾起,轻盈地从树上跃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匍匐靠近,然后伸出爪子,去扑打那些闪烁的萤火虫。
就在这时,一只萤火虫仿佛受惊,猛地向下一沉,恰好飞到了银环蛇盘踞的青石边缘,几乎要撞到蛇身!
小黑全神贯注地盯着光点,见状想也没想,爪子就跟着挥了过去,恰好擦着银环蛇的尾巴边缘掠过!
蛇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浑身一颤。它迷茫地昂起头,还没搞清楚状况。
小黑反倒先被自己吓了一跳,骤然向后跳开,脊背弓起,浑身黑毛根根炸开,喉咙里滚出呜呜的低沉威吓。它屁股微微后蹲、左右轻扭,显然在暗中蓄力,下一秒便要扑出去展开捕猎。
“小黑,别惹它!”兰听晚的心瞬间揪紧。
银环蛇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身体瞬间紧缩,发出威胁般的“嘶嘶”声。
下一秒,原本安分守己的小白竟如闪电般率先扑向了银环蛇,在它面前快速地挥拍了一下,动作夸张,但据兰听晚观察,压根没碰到蛇。
银环蛇看了看慢悠悠收爪的白猫,又看了看依旧在蓄力的黑猫,仿佛接收到了某个信号。
随即,它像是突然被“吓到”一样,身体猛地一弹,直冲向小岛深处。
小黑立刻跟上,但始终与蛇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小白则来到两人面前,发出“咪呜咪呜”的哀叫,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找他们讨个公道。可它的表演实在太不走心,比起请求帮忙,更像是在催促监督。
“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兰听晚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我还以为你们饿了呢。”
小白顺势跳进他的怀里,也不在乎自己的毛毛会不会被打湿,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兰听晚臂弯里,尾巴轻轻拍打它,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你们有和小蛇商量好吗?”兰听晚挠了挠它的下巴,“我怎么看着,它好像接不住你们的戏啊?”
小白打了个滚,翻开肚皮,圆溜溜的鸳鸯眼无辜地看着他。
“好吧。”兰听晚轻笑了声,“那咱们就跟着去看看吧,别让它们俩跑累了。”
他转头看向陆南驰:“小猫是风相旬养的,而蛇又是从仙云楼出来的,目的地会有谁在等我们?”
陆南驰为他拨开前方低垂的柳丝:“不管是哪方的人,折腾了我们这么久,也该我们扳回一城了。”
……
乌篷船破开粼粼波光,风相旬站在船尾,袖口挽至小臂,双手攥着橹柄,动作舒展又恣意,偶尔还会应着水声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声音清亮如笛。
“谁偷了我的猫——”
他突然放下橹柄,无能狂怒地喊了一声,在静谧的湖面久久不散。夜色如墨,西湖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四下杳无人迹,这叶扁舟悬于天地间,宛若沧海一粟。
“这可不兴手慢无啊!”风相旬一屁股坐下,“这些可恶的偷猫贼,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你怎知是有人偷走了,而不是它们自己跑去玩了?”
船舱内铺着素色锦垫,陆丹臣斜倚其间,身着石青暗纹道袍,腰束玉带,气质清冷如远山寒松。
他指尖捏着颗饱满的沙田柚,冷白的指节与金黄的柚皮相映,慢条斯理地顺着纹路撕下,露出莹白的果肉,清新的柚香混着水汽漫开。
“黑白无常平日里是爱捣蛋了些,但绝对不会离家出走这么久!”风相旬看他一眼,目光里满是谴责,“你作为他们的家长之一,不担心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心大地在剥柚子?”
“给我也尝尝呗!”他探过头,笑嘻嘻地张开嘴,没有半分拘谨。
陆丹臣没应声,却从剥好的柚子上掰下一大瓣,抬手递向船尾。风相旬眼睛一亮,松开一只手扶住橹柄,身形轻快地跃进船舱,接过柚瓣塞进嘴里,果肉的清甜在舌尖化开,他笑得眉眼弯弯:“甜!这柚子比上次码头买的强多了。”
剥柚子的指尖蓦地一顿:“上次?”陆丹臣瞥他一眼,凤眸微微眯起,目光扫过少年汗湿的额发、攥着橹柄的手指,甚至掠过他唇角未散的笑意,仿佛要将少年眼底的每一丝情绪、动作里的每一点异常都看穿。
“最近,我们什么时候在码头买过柚子?”他先前半垂的长睫此刻完全抬起,衬得瞳仁愈发深邃,黑沉沉的仿佛能吸噬光线,“我的确在码头买过柚子,同行者也确实是你,不过,那都是发生在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的事情你也记得如此清楚吗?听你的语气,那似乎不是发生在四年前,而是发生在昨天。”
他的目光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直直落在船尾的风相旬身上。
风相旬本还哼着小调,被这道目光一罩,像是被寒潭浸了一瞬,下意识收了声。
不过他也没老实多久。
“唉。”风相旬叹了口气,“正因为与你共同相处的时间太少,所以我才对这些美好的回忆如数家珍啊。我每天都在梦中回顾我们相处的一点一滴,真是恨不得把它做成电……典传,广为流传。”
风相旬眨了眨眼,“对你来说,那可能是久远的记忆;可对我来说,就仿佛发生在昨天,历久弥新,莫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