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冷冷注视着他,没有开口。
一旁的风南星倒是嗤笑出声,“这会儿疾言厉色上了,不是为了救你她能受伤?都拿她挡枪了就别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着人恶心。”
决明在一旁默默点头,虽然他没说话,但那眼神明确表达了对风南星言论的完全赞同。
惹到二师兄算是惹到铁板了,他骂人专挑痛处戳,而且句句在理,这个骂林轩就老老实实受着吧!
林轩被风南星骂得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风南星“你……你……”了半天,却气得一句完整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那口气就要上不来,怕真把这人当场气出个好歹,违背了反恐局“尽量避免对普通人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内部条例,决明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尽量平和地开口打圆场,虽然这话听在林轩耳朵里更像是补刀——
“我说这位林轩先生是吧,请你冷静一点。无论如何,我们好歹也是把你和苍术从洞虚山那个险地带出来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你总无法否认吧?”
“你们现在伤还没好,尤其是你,身体还很虚弱,就暂时留在这里休息吧,你放心,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是顶尖的,不会让你们留下任何后遗症。”
他顿了顿,给出一个看似选择实则没得选的选择题:“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待在这里,非要急着回家休养,那也可以,我们不会强留。只要你身体指标达到出院标准,并且把这次的医药费、救援费结算清楚,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他特意强调了“救援费”,暗示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反正这人是个家里卖家具的富二代,不宰白不宰!正好局里最近经费有点紧,高端设备损耗又大……
再说了,公务员虽然待遇好,福利高,但基本工资也就那样啊!眼下有个自己撞上来的、人品还不咋地的暴发户二代,谁能忍住不替天行道……不对,是合理收取劳务费和资源占用费?
决明逻辑自洽,丝毫不觉哪里不对,旁边的弋阳看着决明这副难得“斤斤计较”、“精打细算”的模样,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额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决明这般模样,看来是真的很缺钱了。
要知道,修真界惹谁也不能惹医生,甚至逢年过节都必须得倾尽全力送出大礼,以求得神木谷在危难之际可以出谷救治自家子弟。久而久之,神木谷越来越富,甚至都可以说是修真界最富有的门派了,决明作为谷主亲传,什么时候为灵石金钱发过愁?过过这种精打细算的苦日子?
现在这样,还真是越看越心酸啊!
连一向嘴毒的风南星此刻都难得没呛声也没吐槽,他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惊奇和怜悯的眼神看向决明那边,仿佛在为他那“逝去的神木谷富N代奢华生活”默哀。
正在专心致志“敲竹杠”的决明莫名觉得后颈一凉,头皮有点发麻,他下意识摸了摸胳膊,甩掉那奇怪的感觉,继续对林轩完成最后的绝杀:“所以,林先生,你可以自由选择是留下养伤还是结账离开。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苍术女士的后续治疗和安排,就真的轮不到你来操心和管理了。我们有最专业的团队负责,确保她得到最好的救治。”
林轩听到前面关于钱的部分,虽然肉痛,但还能勉强维持镇定,想着大不了破财消灾。直到决明最后一句话落下,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面色由白转青,失声尖叫道:“什么?凭什么?我要给苍术办转院!转到最好的第三医院去!那里的VIp病房环境比这里好多了!”
决明充耳不闻,淡淡道,“不行哦。”
林轩更炸了,“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把你们都抓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弋阳听到这话,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无辜之意。
可是,我们好像就是“警察”啊……还是权限最高的那种。你在我们的大本营,说要报警抓我们?
你能怎么办呢?
林轩看着弋阳那副“你随意”的淡漠表情,再看看风南星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决明那一脸“我在依法依规办事”的正气凛然,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一块多么硬的铁板。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浑身发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他又弱弱开口,“我要给她办理转院……”
决明叹了口气,无辜地眨了眨眼,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林先生,根据相关规定,办理转院需要直系亲属或者法定监护人签字同意。你……好像并不是苍术女士的家属吧?所以,你没资格帮她办理转院。”
林轩张了张口,一句“这是什么霸王条例?我不是她家属,难道你们就是了吗?”的怒吼几乎要冲口而出,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又被决明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而且,”决明语气转为严肃,带着医者的专业和告诫,“苍术女士现在身体情况非常差,根本经不起任何舟车劳顿和环境转换的折腾。轻微的移动都可能让她情况恶化。”
他直视着林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在乎她,若是真的为她好,就最好不要这样做。让她在这里安静休养,才是对她最负责任的选择。”
这句话犹如一记沉重的闷锤,狠狠砸在林轩的心口。他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表演,在“为你好”这三个字和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愤怒、羞耻、无力感交织在一起,看着眼前这几个犹如占山为王、道理却偏偏站在他们那边的“土匪”,内心充满了悲愤和不甘,却又哑口无言,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立足点。
良久,他才艰涩开口,“那把我和她安排在同一个病房吧,方便我照顾她。”
决明笑眯眯道,“不行哦,你又不是专业医护人员,在这里除了阻碍医务人员的工作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位林先生,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林先生:“……”
“咚——”
林先生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