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珏这烧退下去又起来，反反复复，看得人心里跟揪着似的。
周燃这次是真急了，半步不肯离开床边。
唐爸来劝，没用；齐理来替班，被直接请出去。
施屿检查了几次，眉头也越皱越紧：“如果明天还这样反复，就得考虑其他可能，得送医院全面检查了。”
三天，整整三天。
周燃熬得眼底全是红血丝，下巴都冒出了青茬。
终于……
第三天凌晨，天还没亮透。
周燃习惯性地用手背去贴唐珏的额头——
连着几天的滚烫触感消失了，掌心下是温凉的皮肤。
他不放心，又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唐珏的额头，仔细感受。
真的……不烫了！
心里那块压了几天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周燃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上来。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烧退了，人还是虚的，眼神有点迷茫，对不准焦。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又轻又哑，带着刚睡醒的模糊：
“周燃……”
几乎是立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就握住了他没打点滴的那只手，熟悉的低沉嗓音就在耳边，带着熬了三天特有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安稳：
“我在。”
唐珏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还有点模糊。
等看清床边周燃的样子，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戏谑：“周燃……你这样……看着好丑啊……”
胡子拉碴，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周燃紧绷了几天的神经，被他这句没心没肺的嫌弃一下子戳中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捏了捏他没扎针的手指：“小没良心的。”
“周燃……”唐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喝水……”
“好。”周燃立刻小心地把他上半身扶起来一点，水杯凑到他唇边。
唐珏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才下去点。
“我睡多久了？”唐珏靠回枕头上，感觉像打了一场大仗。
“两天三夜……”周燃的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
“你……一直在这儿？”唐珏看着他熬红的眼睛。
周燃摇摇头：“第一天白天是阿姨和齐理守着。”
唐珏没说话，只是用那只没打点滴、带着好几个针眼的手，轻轻拉了拉周燃的衣角，声音轻轻的：“上来……”
周燃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要干嘛，但还是顺从地侧身躺到了床边空着的位置，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点滴管。
刚躺下，就感觉一只没什么力气、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拍在了他背上。
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头顶传来唐珏低低的、还有点虚弱的声音：
“睡吧……”
简单两个字，像有魔力。
几天来积压的疲惫、担忧和紧绷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周燃甚至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眼皮就沉重得再也撑不开。
几乎是瞬间，身体就彻底放松下来，陷入沉沉的黑暗里。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平稳。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药水缓慢滴落的微小声响。
唐珏侧着头，看着身边人几乎秒睡的疲惫侧脸，感受着手掌下那隔着衣服传来的、安稳的体温和呼吸起伏。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
施屿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周燃蜷在床里侧，睡得死沉。
唐珏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口型，眼神示意别吵醒他。
施屿难得地嘴角弯了一下，点点头，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他动作麻利又轻柔地撕开固定胶布，利落地把针头拔了出来。
“头还疼吗？”施屿压低声音问。
唐珏摇摇头，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按住了拔针留下的棉花球。
施屿转身出去，很快又拿着个体温枪回来。对着唐珏额头嘀了一下，屏幕显示37.1c。
“还有点低烧，”施屿看着度数，“不过总算降下来了。但还得小心，这两天反复得太厉害。”
“嗯。”唐珏应了一声，声音还有点虚。
“想吃什么？”施屿收起体温枪，随口问道。
“都行。”唐珏是真没胃口。
“那就粥吧，”施屿语气平淡，直接拍板，“你现在只能喝这个。”
唐珏：“……” 那你还问？！
施屿像是能听见他心里的吐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补了句：“只是问问。又没说真让你选。”
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带上门出去了，留下唐珏对着门板默默运气。
唐珏退烧醒了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楼下。
齐理第一个蹦起来：“唐小珏醒了？！我去看看！”
人还没窜出去，就被聂淮一把按回沙发里：“小声点。周燃在睡。”
唐妈也点头：“让小周好好歇会儿，熬了几天了。” 她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给小珏熬点粥。”
唐奶奶在电话那头听到消息，总算松了口气。
老两口在唐珏发烧第二天就赶回A市了——
快过年了，家里一堆事等着老爷子处理，不能没人。
唐爸唐妈本来也要走，可儿子病成那样，哪舍得离开？
现在唐珏醒了，烧也退了，他们明天也得动身回去了。
中午，齐理端着热腾腾的粥上楼，轻手轻脚开门。
周燃还在里侧睡着，呼吸均匀。
唐珏已经自己起来了，正坐在小桌边，等着喝粥。
“唐小珏，”齐理把粥放下，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算醒了！吓死个人！”
唐珏慢慢搅着粥，没吭声。
“你是不知道，”齐理凑近点，继续小声叨叨，“燃哥守着你，眼都不敢闭！第一天还是你爹把他叫出去说了点啥，他才肯去我那儿眯了会儿。叔叔阿姨也担心坏了，尤其是唐叔，别看他嘴上凶，半夜还偷偷过来看了你好几回……”
唐珏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没说话，低头小口喝粥。
身后床铺传来窸窣声。
唐珏下意识回头。
是周燃醒了。
他撑着坐起身，眼神还有点刚睡醒的迷蒙，视线却第一时间精准地锁定了坐在桌边的唐珏。
确认人好好地在那儿，他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