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常伸手接住酒坛，却没有立刻开坛畅饮。
黑石城是塞外的大城，又有炽炎门苦心经营几百年，商贾往来不断，南北货物流通发达，可谓是塞外最富庶的城镇，可这么诱人的大饼，他吞的下去吗？
张灵骨看风无常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他轻笑一声：“风大人，我说的去黑石城可不是去卷了城中财物就走的意思，那种山贼马匪的做法也该改一改了，我是要你全盘接手黑石城，不但要成为黑石城的主人，也要接手它全盘的生意，这才是长治久安的财路。”
黑石城虽然眼下是无主之地，可是……
风无常有些犹豫：“万仙宗会答应吗？”
“需要他们答应吗？他们现在自己身上的跳蚤都抓不完，管不了塞外的事。”张灵骨用笃定的语气说：“风大人，我问你，妖族哪一点不如人族了？不过是当年封神之战，阐教胜，截教败，自此成王败寇阐教的那些人成了被人信奉的神仙，而我们妖族那都是截教的弟子，当年可以和阐教分庭抗礼，现在却落得只能在穷山恶水苟延残喘，你觉得这是应该的吗？”
“当然不应该。”风无常提到这个立刻咬了咬后槽牙：“可山明水秀的地方都被那些修仙门派给占了，我们妖族想要立足是难之又难啊。”
“不止如此吧？”张灵骨语气有种一针见血的尖锐：“像风大人你这样盛名在外的大妖，我看你聚拢这些小妖也不过想享受一呼百应的感觉罢了，收集的银钱除了给你自己修了一座塞外闻名的凌风阁，然后呢？那些来投奔你的小妖一样是凿洞为巢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还要被你差遣，这些小妖得到了什么呢？你的庇护？恕我直言，今时今日如果来一个比你强的多的妖怪，你只怕会毫不犹豫的丢下他们跑了吧？”
他冷笑一声：“妖如果也如此狭隘，那和人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的目的不是成仙吗？”
汪林海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唔，大部分的妖还没有成仙的想法，都想变成人去人间吃香的喝辣的，活得好一点，有些小时候目睹过同族被人类杀害的，也会想着杀人来填补失去同族的伤痛，也有一部分觉得吃人杀人才是大妖的做派……”
他紧接着开始胡诌：“海澜堂里有位妖族的先辈，用他的徒弟做了比较，吃人肉的，吃普通肉，吃素的，吸人类精气的，吸草木之华的，修炼的精进程度在最早的一百年的确有差异，可到了一百年以后其差异就不明显了，不但如此长期吸食人类精气的，因为同时摄入了浊气，更容易被七情六欲所扰，就更容易陷入魔劫。”
风无常听得目瞪口呆：“吃人精气的更容易陷入魔劫？”
汪林海在忽悠人方面那是有多年的积累，撒谎撒的是面不改色：“女娲掘土造人，土中的三尸之气也进入了人体，上尸名踞，中尸名踬，下尸名蹻，求仙之人，先去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服药有效，乃成仙，这是古书有所记载的，你们吞噬人的精气时是清浊不分囫囵吞枣，将三尸毒气也一并吞入了。”
他看风无常听得认真，接着说：“这如同揠苗助长一般，刚开始看着似乎修为大涨，其实根基不稳，到了渡劫的时候往往天雷更甚，极少能扛得过去，也容易滋生心魔坠入魔劫。”
风无常和阿月对视了一眼：“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阿月迟疑的说：“我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近五十年我的修为的确有些停滞不前……”
风无常说：“这也和我们去占黑石城没什么关系吧？”
“妖为什么要先修成人形才能得道？”汪林海不答反问了另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因为……”风无常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又不想显得自己不够博学，忙临时想了一个答案：“天上的神仙都是人的模样，所以我们要先修成人。”
“二十八星官亢金龙，虚日鼠，昂日鸡，翼火蛇……这二十八个可都不是人。”汪林海口若悬河的说：“出家人在修行中讲究入世，妖的修行也讲究入世，修成人形不是为了让我们变成人，而是让我们去体味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看破才能放下，放下才得解脱。”
张灵骨听他从道家扯到佛家，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也亏得风无常似乎读书不太多，否则绝对不能听得这么聚精会神。
汪林海一展扇子遮住脸，偷偷甩给张灵骨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放下扇子继续说：“风大人，以你的格局不应该只拘泥于一山之王，有几个小妖被你呼呼喝喝而已吧？”
阿月眼睛一亮：“你拿下黑石城又待如何？”
“不是我拿下，是我送给风大人。”张灵骨重重的咬着这个送字：“妖所求是什么我不太清楚，我是在人世长大看到凡人所求不过安居乐业子孙繁衍，我想……”
他环视了一眼凑过来的小妖们：“各位是否也想有个地方自给自足安心修炼呢？”
猫妖立刻上前一步：“拿下黑石城就可以了吗？”
“风大人是成名已久的大妖，大妖就该有大妖的做派，大妖就该有大妖的格局，黑石城是塞外最大的水源，来往的商贾补给的最好去处，这也是我们妖族最好的去处。”张灵骨说：“烈煊能让自己弟子开门做生意，我们妖族为什么不能开门做生意？你的夫人雪娘娘不惧烈火，黑石山采铁炼铁的生意也一样可以做下去，与其让这些妖怪跟着你在旋风山吃苦，又或者去人间的城镇无依无靠被欺负，不如我们给他们一座城，他们可以养活自己，还有人来人往让他们体会人间冷暖，若是想要出去游历的，也不至于对人世间的规矩一无所知。”
阿月立刻接着说：“有了钱自然可以铸造兵器铠甲，有了钱也能吸引更多的妖怪前来投奔，可以练兵屯粮以谋一统妖族的霸业。”
她看张灵骨看着自己，忙低头行了个万福：“当然，这些都是为殿下养的兵，殿下高瞻远瞩非我辈所能及，妾身愿以殿下马首是瞻。”
对张灵骨的称呼也立刻就改了。
张灵骨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妖怪们，大声问道：“你们可愿随我西去拿下黑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