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老虚影的话音直接在意识中响起，让祭坛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回响，这种感觉既奇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虚影悬浮在巨大的动态星图前，模糊的面容似乎“看”向甄嬛，又似乎穿过了她，望向无尽的时空深处。
“守墓人……你是这里的守墓人？”陈玄率先从震惊中恢复，尝试着用意识“对话”——既然对方能用这种方式沟通。
“守墓人……呵，算是吧。”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守此残墟，待星火重燃，待……最后的契约得以延续。漫长……太漫长了……”
甄嬛定了定神，看着嵌入祭坛、正与整个祭坛共鸣发出脉动红光的短匕，又看了看手腕上同样微微震颤的令牌，尝试用意识询问：“前辈，您说‘祀渊归位’……是什么意思？这把短匕，还有这里的祭坛，到底有什么渊源？‘七枢’体系，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虚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回忆过于久远的往事。星图在他身后缓缓旋转，七个漩涡明灭不定。
“渊源……要从‘大陨落’之前说起。”守墓人的声音悠远，仿佛将众人拉入了时光长河，“那时，星辰未黯，天地通衢，吾等一族，观星测海，通晓自然伟力，被称为‘星海之民’，后世或许称我们为……‘古巫’。”
“我们建立了辉煌的文明，探索星辰与海洋的奥秘，发现了地脉中流淌的‘源初之力’，并学会了引导和运用它。我们铸造器物，设立祭坛，与万物共鸣。这‘沉星坛’，便是当年遍布七海的‘星枢’之一，负责观测与调节东海这片海域的能量循环，维系平衡。”
“然而，力量的探索永无止境。一部分族人，不满足于引导与平衡，他们渴望掌控，渴望征服，甚至渴望……触及那不可名状的‘深渊’——那是‘源初之力’最狂暴、最混沌的源头，也是所有能量潮汐的归宿，你们后世称之为‘归墟之眼’。”
守墓人的声音变得沉重而痛惜：“他们发动了一场鲁莽而狂妄的仪式，试图强行打开‘深渊’之门，汲取那毁灭与创造并存的原初力量，以达成所谓‘永恒’与‘至高’。仪式失控了。”
星图上，代表“归墟之眼”的那个最大漩涡猛地剧烈闪烁，红光刺目，仿佛要吞噬一切。
“深渊的力量暴走，反噬仪式者，撕裂了稳定的能量脉络，引发了席卷七海的恐怖灾变。地动山摇，海啸滔天，星辰轨迹都为之紊乱。七处最主要的‘星枢’所在地，能量暴走最剧烈，形成了七个永久性的、不断吞噬与喷涌的能量漩涡，这便是‘七枢’的由来。”
“我们的文明，在这场自己引发的灾难中，几乎毁于一旦。幸存者十不存一，知识断层，传承零落。而这‘沉星坛’，也在那场灾变中受损严重，沉入海底，与主文明失去联系，依靠着残存的能量和预设的守护机制，维持着最基本的运作，等待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众人听得心旌摇荡，仿佛亲眼看到了那场远古文明的辉煌与自我毁灭的惨剧。原来“七枢”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古巫文明灾难的遗留物！
“那……‘祀渊之匕’呢？还有‘七钥’？”甄嬛追问，这是与她切身相关的。
“为了阻止灾难彻底失控，当时几位最强大的、坚持平衡之道的‘大巫’，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联手施展了最后的‘封镇之仪’。”守墓人虚影看向祭坛中心的短匕，目光中带着敬意与哀伤，“他们炼制了七件核心‘镇物’，分别对应七处能量暴走的核心节点，试图将暴走的能量重新引导、约束、部分封印。这七件镇物，便是后世流传的‘七钥’原型。”
“同时，为了监控‘封镇之仪’的效果，并及时应对可能的封印松动或异变，他们还制作了三件‘监察圣器’，赋予它们沟通‘星枢’祭坛、安抚能量、必要时引导或加强封印的权能。‘祀渊之匕’，便是三圣器之一，专职负责与‘深渊’相关的祭祀沟通、能量疏导与异常净化。它的名字，‘祀渊’，既有祭祀深渊以求安抚之意，也暗含以祭祀之礼、约束深渊之责。”
原来如此！短匕并非战斗兵器，而是更偏向于仪式、疏导和净化的“工具”！难怪它既有斩破邪祟的锋锐，又有安抚亡魂的温暖，还能形成守护领域。
“那令牌……”甄嬛抬起手腕。
“半块‘渊’字令……是七钥中对应‘天枢’位的那一件的残片。”守墓人道，“七钥在漫长岁月中，或损毁，或遗失，或流落各方。你这半块，灵性尚存，实属不易。它与‘祀渊之匕’同出一源，彼此自有感应。”
陈玄忍不住问：“前辈，您说等待‘星火重燃’‘契约延续’，是什么意思？还有，您刚才说‘终于等到了’，是指甄夫人和这把短匕吗？”
守墓人虚影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甄嬛身上，这一次，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是的。漫长的等待中，祭坛的守护机制会微弱地感应外界。当携带‘圣器’或‘钥匙’，并且心性契合‘平衡与守护’之道的人靠近时，便会触发响应，开启门户。”
“心性契合？”甄嬛不解。
“圣器有灵，尤其‘祀渊之匕’。它并非死物，而是承载着炼制者的部分意志与理念。贪婪、暴戾、纯粹的破坏欲，无法真正得到它的认可，最多只能强行驱使它的表层力量，如同那个‘影月’的仿制品，终遭反噬。”守墓人缓缓道，“而你，小姑娘，你在绝境中守护同伴的意志，面对邪祟的不屈抗争，对亡者的悲悯，以及在能量爆发时试图疏导而非掠夺的潜意识的……都隐隐契合了‘祀渊’的本意。所以，短匕愿意回应你，祭坛也为你打开了门。”
甄嬛恍然。原来自己能使用短匕，甚至触发祭坛，并非全是运气或巧合。
“至于‘星火重燃’与‘契约延续’……”守墓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和凝重，“当年‘大巫’们以生命设下的封镇，并非一劳永逸。‘深渊’的力量在缓慢侵蚀封印，‘七枢’体系也因岁月和外界干扰（比如你们后世的频繁航海、某些不当的能量抽取）而变得越发不稳定。近几百年来，这种不稳定在加剧。”
星图上，代表七个漩涡的光点闪烁得更加剧烈，尤其是“归墟之眼”，边缘甚至泛起不祥的黑红色。
“我能感觉到，外界的能量扰动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充满恶意。”守墓人道，“不久前，有一股混杂着贪婪与毁灭意念的外部力量，试图强行探测并侵入这片海域下方的遗址，并且……似乎在准备某种拙劣而危险的模仿仪式，想要强行抽取‘沉星坛’下方淤积的古源力，甚至可能想触碰更深层的封印节点。”
他说的，显然就是范·德隆和“影月”的计划！
“如果让他们成功，轻则引发‘沉星坛’能量暴走，连锁反应波及整个东海‘七枢’脉络，导致大规模海啸、气候异常。重则……可能局部破坏封印，让被约束的‘深渊’力量泄漏出一丝，那将是这片海域所有生灵的灾难！”
众人听得背脊发凉。原来范·德隆所谓的“实验”，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鲁铁急问，“外面那些红毛鬼和‘影月’的杂碎肯定没走，说不定正在想办法破开这里！”
“阻止他们。”守墓人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阻止那个危险仪式的完成。‘祀渊之匕’归位，可以暂时加强‘沉星坛’的防御和稳定性，干扰外界的探测与侵入。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对方既然能准确找到这里，并且准备了大量源石和残缺仪轨，说明他们对古巫文明有一定了解，背后可能有更深的图谋。”
他顿了顿，似乎在感应什么，虚影微微晃动：“外面……有很强的恶意能量在聚集，还有……钢铁造物的轰鸣。他们恐怕在准备强行突破。这个秘境依托‘沉星坛’残存能量维持，并非坚不可摧。一旦被外部暴力破坏，后果同样严重。”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秘境空间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头顶的七彩穹顶光芒一阵紊乱，隐约传来沉闷的、仿佛来自极远处的轰鸣！
“他们在用火炮轰击外围的海水和水下山体！”周文远脸色一变，“想用蛮力震塌入口或者干扰秘境稳定！”
“这些疯子！”桑坤骂道。
守墓人虚影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我的时间不多了。这缕残念依托祭坛能量存在，每次显化都会消耗。我将我知道的、关于如何运用‘祀渊之匕’暂时加强祭坛防御、干扰外部仪式的法门，以及一部分关于‘七枢’能量脉络和古巫符文的基础知识，直接传递给你们中精神力最强的两人。”
他的“目光”落在甄嬛和陈玄身上：“小姑娘，你与圣器有缘，精神力受其滋养，比常人坚韧。这位老者，精神力凝练浑厚，学识渊博，是可造之材。放松心神，接受信息。过程可能有些不适，但务必坚持。”
甄嬛和陈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齐齐点头：“请前辈赐教！”
守墓人虚影不再多言，抬起模糊的双手，朝着甄嬛和陈玄的方向轻轻一点。
两道柔和但信息量极其庞大的光流，瞬间没入两人的眉心！
“呃！”甄嬛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仿佛有无数画面、符号、口诀、能量运行路线强行塞了进来！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差点栽倒，被旁边的尚青莲和桑坤扶住。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接受着那海量的信息。
陈玄也是身躯一震，脸色瞬间苍白，但眼神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求知若渴的光芒。他直接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全力消化。
信息传递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期间，外界的轰鸣震动又传来了几次，秘境空间的晃动更明显了，穹顶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如同裂纹般的暗痕。
终于，光流消散。守墓人虚影变得几乎透明，声音也微弱了许多：“能给的……就这么多了。如何运用，看你们自己。记住……平衡是关键，疏导优于压制，守护源于内心……‘七枢’体系的稳定，关乎此界生灵存续……”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星图之中。只有那句最后的叮嘱，还在众人心中回荡。
星图的光芒也逐渐收敛，但祭坛中心短匕的红光依旧稳定，维持着秘境的基本存在。
甄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她看向陈玄，老者的眼睛已经睁开，虽然疲惫，但神采奕奕。
“陈长老，您……”
“不可思议……博大精深！”陈玄激动地站起身，虽然脚步有些虚浮，“虽然只是基础，但其中蕴含的能量观、符文原理、与天地自然共鸣的法门……远超我们‘观星阁’历代研究的总和！夫人，我们必须立刻尝试运用！按照守墓人前辈所授，以‘祀渊之匕’为引，配合特定符文排列和能量疏导，可以短时间内强化祭坛对外界的‘混淆’和‘排斥’效果，干扰他们的探测和仪式准备，为我们争取时间！”
“具体怎么做？”甄嬛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那些涌入的知识。她发现，关于短匕运用的部分，自己理解起来似乎格外顺畅，仿佛原本就懂，只是被点醒了。
“需要刻画临时符文阵列，需要有人主持引导短匕的力量，还需要……一些‘源石’作为能量节点和缓冲。”陈玄快速说道，目光看向祭坛上那个残留着晶石碎屑的凹槽，又看向鲁铁，“鲁师傅，你来看看，祭坛本身有没有提供刻画符文的基材或者工具？”
鲁铁早就围着祭坛打转研究了，闻言立刻道：“有！祭坛边缘这些发光的纹路，下面好像有可以活动的石板！还有，那些残存的柱子，材质特殊，或许能刮下粉末用来刻画符文！”
“立刻动手！”甄嬛当机立断，“桑坤，阿勇，带人警戒，注意头顶和四周动静。青莲，周先生，协助陈长老和鲁师傅。我……我来尝试引导短匕。”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鲁铁和阿勇带人研究祭坛边缘，果然发现了一些可以微微撬动的、刻满基础符文的石板，小心地取了几块下来。又从一个残破的玉石灯盏上刮下了一些发光的粉末。
陈玄根据脑中知识，在祭坛中心短匕周围，用粉末混合着一种从祭坛缝隙收集到的、散发着微弱能量的粘稠液体，开始刻画一个个复杂而玄奥的符文。尚青莲和周文远在一旁帮忙打下手，递送材料，清理地面。
甄嬛则站在短匕旁，闭上双眼，按照守墓人传授的法门，尝试更深入地沟通短匕。她不再只是简单地灌注情绪，而是尝试着将精神力以一种特定的韵律“缠绕”上去，仿佛在弹奏一件无形的乐器，又像在吟诵无声的古老咒言。
随着她的尝试，短匕的红光开始有节奏地明暗变化，与她的呼吸，甚至心跳，隐隐同步。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建立起来，她仿佛能“感觉”到短匕内部那浩瀚而温和的古老力量，以及它与脚下祭坛、与整个秘境空间的紧密连接。
外面，沉闷的轰鸣声越来越频繁，间隔越来越短。整个秘境空间晃动加剧，穹顶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甚至有一些细碎的光点如同尘埃般飘落。情况越来越危急。
“符文阵列完成！”陈玄满头大汗地站起身，他面前是一个围绕着短匕、直径约两米的复杂图案，由发光的粉末勾勒而成，隐隐与祭坛本身的纹路产生共鸣。
“夫人，可以开始了！按照我传给你的引导路线，将短匕的力量，缓缓注入这个阵列的核心节点，然后顺着符文路径流转，最后回归祭坛本体！”陈玄急促地说道，同时将一段如何运转能量的意念传给甄嬛。
甄嬛凝神，再次与短匕共鸣，然后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温和而坚韧的红色能量流，从短匕中流出，注入脚下符文阵列的起始点。
能量流入符文，发光的粉末瞬间大亮！整个符文阵列仿佛活了过来，光芒沿着预定路径快速流淌、交织、放大！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祭坛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与整个秘境空间产生共振！
头顶穹顶的晃动似乎减轻了一些，那些“裂纹”扩张的速度也变慢了。
“有效！”鲁铁惊喜道。
但就在这时，外界猛地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
“轰隆——！！！”
整个秘境空间剧烈一震！穹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明显的、长达数米的裂缝赫然出现！隐约能看到裂缝之外汹涌的海水和扭曲的爆炸火光！
“是重炮！他们在用战列舰的重炮轰击入口区域！”周文远失声道。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符文阵列的能量流转，几个关键节点处的粉末光芒一阵紊乱，险些熄灭。甄嬛也受到冲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双手依旧稳稳地按在短匕旁，强行维持着能量输出。
“顶住！不能断！”陈玄大吼，自己也加入进来，试图用自身的精神力帮助稳定阵列。
桑坤、阿勇等人看着头顶那道狰狞的裂缝和外面隐约可见的炮火，心急如焚，却帮不上忙，只能握紧武器，死死盯着。
外界的炮击似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效果。但紧接着，更密集、更猛烈的炮火轰鸣声传来！他们是要不惜代价，强行轰开这处秘境！
穹顶的裂缝在扩大，更多的裂缝出现，整个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扭曲和光影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不行！外部冲击太强！单靠加强防御撑不了多久！”陈玄脸色惨白，汗水浸透了衣袍，“必须想办法干扰甚至破坏他们的炮击！或者……关闭入口，彻底隔绝内外！”
关闭入口？怎么关？
甄嬛脑中飞快闪过守墓人传递的知识，其中似乎有关于“星枢”祭坛门户操控的零碎信息，但很模糊。她急声问：“陈长老，知识里有关于主动封闭这个‘门户’的方法吗？”
陈玄一边竭力维持阵列，一边飞速检索脑中的信息碎片，艰难道：“有……但需要……需要更精确地定位入口的能量节点，并且……需要一瞬间爆发出足够强的能量冲击，扰乱入口结构，使其暂时‘坍缩’或‘隐没’。这需要……需要大量额外的能量源，并且对时机把握要求极高！我们……我们没有……”
大量额外的能量源？
甄嬛的目光，猛地投向祭坛上那个残留着晶石碎屑的凹槽，又猛地转向鲁铁：“鲁师傅！之前缴获的荷兰人的‘源石’，带了多少在身上？”
鲁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带了！怕有用，我和阿勇各揣了几块品质最好的！”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五六块拳头大小、纯净度极高的“源石”。阿勇也赶紧掏出自己那份。
“够吗？”甄嬛急问。
陈玄看了一眼，估算道：“或许……勉强够一次冲击！但需要极其精确地投入入口的能量薄弱点，并且与短匕的力量、符文阵列的节奏完全同步！差一丝，都可能失败，甚至引发更剧烈的爆炸，加速秘境崩溃！”
“没时间犹豫了！”甄嬛看着头顶不断扩大的裂缝和越来越近的炮火光芒，咬牙道，“告诉我怎么做！陈长老，您来指挥！鲁师傅，准备源石！桑坤，阿勇，护法！所有人，准备应对冲击！”
绝境之中，唯有拼死一搏！
（第18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