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盛率领的御史天团已经在奉天门外跪了三天。
这三天里，朱昌寿称病不朝，躲在乾清宫里一边吃着麻辣烫，一边听着旺财汇报外面的情况。
朝臣们分成两派，一派以清流为主，认为杨继盛忠勇可嘉，不断上书声援。
另一派则持观望态度，觉得皇帝这次玩得确实有点大，但也不想轻易站队。
宫内，“怒鸟产业”依旧红火，但那股狂热劲儿过去后，积分制的混乱和管理上的漏洞愈发明显。
旺财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应付各方的打探和压力，整个人都快被榨干。
“陛下，”旺财声音沙哑，“杨大人他们再这么跪下去，恐怕，恐怕真要出事了。
已经有几位老大人体力不支，被抬回去了。还有，严敬潼严大人那边......”
“严敬潼怎么了？”朱昌寿从麻辣烫碗里抬起头，嘴唇红肿。
“他，他倒是没明着说什么，但私下里“派人”跟奴婢接触，说可以帮忙完善‘特许经营’和积分管理，还暗示......暗示他有办法平息杨大人那边的风波。”
这只老狐狸，他嗅到了利益的味道，想趁火打劫？
“你怎么回他的？”
“奴婢不敢擅专，只说需禀明陛下。”
朱昌寿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严敬潼没安好心，这老小子是想把手伸进他的钱袋子里。
现在内忧外患，杨继盛在外面死磕，内部管理一团乱麻，确实需要点“外力”来破局。
但找严敬潼合作？那无异于引狼入室！
就在朱昌寿纠结之时，突然眼光一闪。
“旺财，去，请杨继盛杨大人，单独进来。朕要与他......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奉天殿侧殿。
杨继盛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三天水米未进，加上情绪激动，这位老臣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但眼神依旧倔强，如同两簇燃烧的火焰。
他看到端坐在上的朱昌寿，挣扎着要下跪行礼。
“杨爱卿不必多礼，看座，看茶。”
杨继盛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了幻觉。
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过？
宫女端上热茶和一碟精致的点心，其中就有一个平平无奇的豆沙包。
“杨爱卿，”朱昌寿沉重道。
“你这几日跪谏，朕虽未露面，但心中甚是煎熬。爱卿一片赤诚，为国为民，朕都明白。”
杨继盛更加迷惑了，这唱的是哪出？
他警惕地看着皇帝，没有去碰茶点。
朱昌寿继续他的表演，痛心疾首。
“爱卿所言，句句在理！士农工商，国之根本！朕近来所为，确实过于急躁，有失体统，与民......
与宫人争利，更是不该！朕......朕悔啊！”
朱昌寿还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杨继盛被他这番“深刻检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心中的怒火和悲愤，减少不少。
难道......陛下真的醒悟了？
“陛下能认识到此，实乃天下苍生之福！”杨继盛也缓和了许多。
“只要陛下肯下旨废除宫市，驱逐商贾之气，臣等死而无憾！”
“废除，这个嘛......爱卿啊，此事牵涉甚广，宫内宫外，许多人的生计都系于此，骤然废除，恐生变乱啊。
朕想着，是否可以......循序渐进，慢慢调整？”
他话锋一转，指着点心。
“爱卿跪了三天，想必腹中饥饿，先吃点东西垫垫，咱们再从长计议。
这个豆沙包，是御厨新做的，味道尚可，爱卿尝尝？”
杨继盛看着皇帝那“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白胖”的豆沙包，腹中的饥饿感阵阵袭来。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陛下既然已经松口，自己也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而且，当着皇帝的面，吃点东西，似乎也无妨。
他终究还是伸手拿起了豆沙包，怀着复杂的心情，咬了一口。
豆沙馅很甜，很细腻。
他咀嚼着，咽了下去。
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杨继盛脸上的悲愤和倔强如同冰雪般消融，疲惫和自我怀疑感顿生。
他放下剩下的半个豆沙包，抬起头，看向朱昌寿，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和脆弱。
“陛下......”他开口哽咽。
“臣......臣刚才进来的时候，其实，其实闻到了御膳房那边飘来的麻辣烫味道，真香啊......”
朱昌寿：“......”
旺财：“......”
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全都低下了头，肩膀微微耸动。
杨继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吐露“真言”。
“臣也知道，老是死谏，是有点......惹人烦。可，可臣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除了这个，臣不会别的了啊！”
“有时候看着宫里那些小太监小宫女，拿着烤肠吃得那么香，臣......
臣其实也有点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味儿？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吃？”
“还有那个彩票......臣偷偷买过一注......没中。心里还挺失落的......”
“陛下，您说臣是不是很迂腐？很没用？除了撞柱子，臣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杨继盛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开始抹眼泪。
“呜呜......臣对不起太祖太宗......臣没用......”
朱昌寿和旺财看着这位平日里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谏臣，此刻像个迷途羔羊般哭诉，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诚实豆沙包”效果也太顶了吧！
朱昌寿强忍着爆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走过去，拍了拍杨继盛的肩膀。
“杨爱卿，你......你别这样。你，你很忠心的！朕知道！那个麻辣烫，朕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一碗去？微辣的？”
杨继盛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用力点了点头，带着鼻音。
“嗯！多谢陛下！要......要多加豆皮！”
“好好好，多加豆皮！”朱昌寿哄小孩般安慰。
趁着杨继盛情绪“稳定”，朱昌寿赶紧切入正题。
“爱卿啊，你看，这宫市之事，牵扯众多，骤然废除，确实不妥。不如这样，朕答应你，对其进行严格规范！
成立一个‘宫市管理监督小组’！就由爱卿你牵头负责！
专门监督朕的这些产业，是否与民争利，是否败坏风气，是否有违礼法！你看如何？”
朱昌寿把杨继盛从“反对派”直接拉进了“管理层”。
还在豆沙包效果下的杨继盛，脑子有点迷糊，但听到“监督”“牵头负责”这些词，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认为这是陛下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是让他用“正确”的方式引导陛下！
“臣......臣领旨！”杨继盛挣扎着要起来谢恩，“臣定当恪尽职守，严格监督，绝不辜负陛下信任！”
“好好好，爱卿快回去休息，吃饱了才有力气监督朕嘛！”
朱昌寿赶紧让旺财把人扶出去，并叮嘱：“快，送杨大人回去，再给他送份麻辣烫，记得多加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