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裂缝中滴落的血珠砸在石碑断口,洇开如墨线蔓延。
“囚”字浮现的刹那,赤月已转身跃下屋脊,足尖点地无声。凰云紧随其后,星盘自袖中滑出,悬于掌心微光流转。两人未言,却已并肩立于练剑场中央。
火炉高耸,炉口赤焰翻腾,剑胚在熔流中沉浮,通体泛着暗金纹路。那是以万箱焚礼残渣提炼出的精铁,混入赤月三滴心头血炼制七日而成。
焚寂横插炉前,剑身震颤不止,血炎逆冲三尺,似在抗拒被抽离本源之力。
赤月抬手握上剑柄,指腹刚触,焚寂猛然嗡鸣,血炎暴起直扑她手腕。她不动,任火焰舔舐皮肤,焦痕隐现。
“你要护我。”她低声道,“那就先让我,护住她。”
话落,左手反手一划,腕间裂开寸许伤口,精血顺着剑脊流入炉火。血炎骤然收敛,转为温润流光渗入剑胚。炉内轰鸣渐平,一道清越剑吟自熔铁深处响起。
凰云指尖微动,银丝自袖中逸出,在空中织成半弧。微型万象归元阵悄然张开,灵气凝滞如幕,将翻涌热浪尽数隔绝。她目光未离星盘,魂力却悄然送出一缕,缠绕赤月经脉,稳住其体内躁动战意。
剑胚成型,出炉刹那,整座山峰灵气震荡。赤月单膝跪地接剑,双掌托举过顶。剑身长三尺六寸,无锋却蕴杀机,剑脊嵌有一枚星辰石,正是昔日凰云赠她的护心玉碎片。
她抬头,望向身旁女子:“这把剑,叫‘护云’如何?”
凰云垂眸,指尖轻抚剑刃。血滴自她指腹渗出,落于星辰石上,光芒骤亮如星河炸裂。剑身轻颤,竟自行离地半寸,绕她缓缓旋转一周,最终静悬胸前。
“名字很好。”她微笑,从怀中取出一方新阵盘。材质非金非玉,表面流动着命锁般的银纹,中央刻有双月交叠图样。
“那我的阵盘,就叫‘守月’。”
话音落下,阵盘与新剑同时嗡鸣,光晕交缠,似有无形契约贯通天地。远处山风忽止,连凤凰虚影也微微颔首。
墨辰蹲在练剑场边缘屋顶,爪子撑着下巴打哈欠,尾巴懒洋洋甩了两下。
“又是铸剑又是改盘,你们俩就不能歇两天?”他嘟囔,“昨夜警戒今晨炼器下午试招晚上还得盯着地脉……修真界第一战力组合也不带这么压榨坐骑的。”
没人理他。
赤月已起身,持“护云”缓步后退三丈。剑未出鞘,只以意引气,血纹自掌心沿臂而上,注入剑柄。剑身微震,一道极细剑气透出,无声斩向十丈外枯树。
枝断,叶不惊。
落地前,凰云袖中飞出一道银丝,缠住断枝轻轻一扯,放回原位,仿佛从未被伤。
“准头不错。”她说,“但偏左三分——你还是舍不得用力。”
赤月收剑,眉梢微挑:“怕伤到你定的东西。”
“我定的人还站在这儿。”凰云走向火炉旁石案,铺开一张灵图。星盘悬浮上方,推演轨迹如雨点纷落。“西北岩壁裂缝扩大七寸,地下蠕动频率加快,魂力残迹每隔九息闪现一次,像某种信号。”
她指尖划过地图节点:“三条路径可潜入,最优解是东侧断层,但需穿过一片死灵瘴。第二条走地脉支流,水压太强,普通法宝扛不住。”
赤月盯着图上看了一息,忽然道:“走正中。”
“正中是封印核心,禁制最密。”
“那就撕开它。”她将“护云”横于臂前,“你布阵掩护,我破防。”
凰云摇头:“太险。若‘囚’字是陷阱,我们会被困在内部空间。”
“可若是求救呢?”赤月看着她,“就像当年你在废墟里喊我名字一样——你会不管吗?”
凰云沉默片刻,抬手抚过她鬓角碎发:“不会。所以我才要把阵盘改成‘守月’。”
她指尖轻点星图,银纹重组,瞬间锁定正中节点。“但我得跟进去。不是信不过你,是命锁同调只有贴身才能生效。”
赤月点头:“好。”
墨辰跳下屋顶,落在两人身后,雷翼微微张开:“那我去外面守着?万一仙盟或万魔渊来人,至少给你们争取半柱香时间。”
“不必。”凰云收回星盘,“你去山门外围巡一圈。钱多多的船已经停了半个时辰,不敢靠岸,说明外面动静不小。”
墨辰咧嘴一笑:“现在连天机阁少主都得看咱们脸色行事了?爽!”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喂,等你们打完回来,能不能给我批点资源?我这雷翼还没彻底稳定,再进化一次说不定能撕开小世界通道。”
“打赢这场。”赤月淡淡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墨辰咧嘴,化作黑影掠空而去。
练剑场上只剩二人。
赤月盘膝坐下,开始梳理体内战意。血炎在经脉中缓缓流淌,不再狂躁,而是如溪归海,有序运转。她闭目凝神,手中“护云”横放膝上,剑身微暖。
凰云则立于其侧,调试“守月”阵盘。每一次推演,都有细微光丝自盘面射出,刺入地面形成临时符阵。她眉头微蹙,忽然发现一段异常数据流——
阵盘显示,西北方向的地脉波动中,竟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是魔气,也不是仙灵之力。
是……王印共鸣。
她猛地抬头,看向赤月。
同一瞬,赤月睁眼,瞳孔深处血炎一闪。
“你也感觉到了?”她问。
凰云点头:“地下那东西,和墨辰羽翼上的印记同源。”
“不只是同源。”赤月缓缓起身,“它在呼唤‘兵刃’。”
凰云眼神一凛。
赤月握紧“护云”,剑身轻鸣回应。她望向西北山峦轮廓,声音冷如霜刃:“谁设的局,谁就得自己破。”
远处水面波光微动,一艘商船静静停泊。船头站着一人,手持算盘,仰望峰顶灯火。
钱多多叹了口气,合上账册。
“凤鸾阁的订单越来越难接了。”他喃喃,“不是太危险,就是太烧钱……可要是不接,以后连靠近山门的资格都没有。”
他摸出一枚传讯玉简,犹豫片刻,终究没敢发出。
此时,练剑场内。
凰云将“守月”收入袖中,抬手拂去赤月肩头灰尘。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明天出发。”她说,“我陪你撕开那道门。”
赤月反手握住她手腕,掌心温度灼人:“别抢在我前面进阵。”
“你也别一个人往前冲。”凰云盯着她眼睛,“说好了一起活到最后。”
他们并肩站立,夜风卷衣,剑未归鞘,阵未收盘。
山门外,商船悄然调头离去。
屋顶瓦片轻响,墨辰重新蹲回原处,耳朵竖起,盯着场中二人。
“又开始了……”他小声嘀咕,“这种话每次说完,准有大事发生。”
他正想溜走,忽然僵住。
地下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
叩。
像是有人用指节,敲了敲封印的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