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寂归鞘的余音尚未散尽,青玉砖上那道血痕仍在蔓延,像一道未写完的符。赤月站在原地,血焰在经脉中奔涌不息,指节因紧握剑柄而泛白。她目光未移,仍钉在三位长老脸上。
凰云五指轻轻一收。
命锁微震,一道温润魂力顺着连接渗入赤月体内,压下翻腾的战意。她向前半步,裙裾拂过地面焦斑,将赤月挡在身后寸许。
“让他们听听道理。”她的声音极轻,却清晰传入赤月耳中。
随即抬眸,看向高台。
“诸位长老所言‘私入禁地’,敢问——可有明文界定此秘境为禁地?可曾立碑警示?可曾列入宗门典籍名录?”她语调平稳,字字如星子落盘,“我们所循,乃百年前先辈探索路线图,出自藏经阁公开卷宗,编号辰七三九。若此也算违规,那藏经阁是否该先自罚失察之罪?”
大长老拂尘一抖:“纵无明令禁止,擅自夺取禁忌传承,便是动摇根基!”
“动摇?”凰云唇角微扬,“那请问,是谁在秘境入口设下魔气反噬阵?是谁让天骄队提前布局围杀?若非我们破局而出,此刻站在这里质问的,恐怕已是外宗细作。”
执法长老冷哼:“你二人擅闯险地,本就违背门规!何况那等功法,岂容私人持有?”
凰云不答,只指尖轻抚腕间命锁,低语一句:“那就请亲眼看看。”
双手结印,周天星盘自袖中浮出,悬于胸前。盘面星光流转,银芒汇聚成束,一道光幕自中心投射而出——
画面浮现:迷雾深处,墨辰与守阵傀儡交手,被石阵反制倒飞;凰云立于阵眼,以星辰丝线引动地脉清流,净化紫毒;钱多多悄然埋下刻有“祭”字的碎石,转身离去时袖口微颤;宝室内剑阵启动,赤月以血炎破第七重关卡,肩头裂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幕幕影像疾速流转,连赤月昏迷后她以精血续命、命锁逆吞的密室刻痕都清晰可见。
“此为我以魂力回溯、星盘全程记录。”凰云声线沉静,“若这叫‘盗取’,那请问——是谁挡下剑阵七轮绞杀?是谁化解奇毒侵蚀本源?是谁在幻界中逆转认知,令敌自相残杀至死?若非我二人活着走出,这传承早已落入他人之手。届时,诸位可还有资格在此谈‘归属’二字?”
光幕未散,厅内已无人开口。
执法长老掌心雷印悄然隐去,面色铁青。藏经阁主死死盯着星盘上的功法符文,喉结滚动,眼中掠过贪婪,却又忌惮那精准推演之力,不敢再言索取。
大长老终于开口:“即便经历艰险,功法亦应由宗门统管,以防外泄。”
“统管?”凰云目光一凝,星盘光幕骤然切换。
《焚天战诀》补全篇的符文结构图浮现空中,血炎纹路与原有功法断层完美衔接;紧接着,《万象归元阵·极境篇》展开,阵眼演化出三重护山叠加效应,灵气运转效率提升近三成。
“《焚天战诀》可补外门战修体系断层,使筑基以上弟子战力整体跃升;《万象归元阵》能强化护山大阵三成效力,抵御未来劫波。”她语速渐快,“我们愿献出副本,供宗门研究参悟——但原件,需由我们继续参修。”
她顿了顿,声音略抬:“毕竟,能活着走出秘境的人,只有我们。”
大长老张口,却被那精密推演震慑,一时语塞。
藏经阁主猛地抬头:“那若你们借此功法叛出宗门呢?如何保证忠心?”
凰云笑了。
笑意清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若我们想叛,何必回来?若我们想藏,又怎会当众展盘?若真要夺权,刚才那一剑,便可斩尽议事厅所有灵脉根基。”她目光扫过三人,“我们回来了,是因为——这里仍是我们的宗门。”
赤月在她身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血焰从经脉退回丹田,仅余一丝灼热在指尖跳动。她没再上前,却依旧挺直脊背,像一柄随时能出鞘的剑。
凰云收回星盘,光幕消散,厅内重归昏暗。唯有命锁仍在腕间流转微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色——魂力回溯耗损极大,但她神色未变。
“我们不是来争权的。”她说,“是来证明,有些人,值得拥有自己拼来的东西。”
大长老终于垂下拂尘,声音干涩:“此事……需禀报掌教定夺。”
“可以。”凰云点头,“但我们不会交出原件。”
执法长老猛然站起:“你们这是抗命!”
“不。”凰云平静回应,“我们是在等一个公平的裁决。若宗门连这点信任都给不了,那所谓‘归属’,也不过是掠夺的遮羞布。”
藏经阁主咬牙:“你可知抗拒宗门裁定,后果为何?”
“知道。”凰云看向他,“废修为,逐出山门,甚至镇压思过崖。但我也知道——一旦真相传开,整个仙盟都会问一句:这个宗门,到底配不配拥有那份传承?”
厅内死寂。
远处檐角,墨辰仍立于瓦脊,双臂交叉,气息如渊。他未动,也未言,只是存在本身,便让所有窥视者止步。
赤月终于松开剑柄,右手悄然后移,轻轻搭上凰云肩头。指尖微颤,是战意未平的余波,也是无声的守护。
凰云侧首,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并立中央,一静一动,一如星辰照耀烈焰,彼此锚定。
大长老欲言又止,终是闭嘴。执法长老脸色阴沉如铁,却再无词反驳。藏经阁主死死盯着星盘消失的位置,仿佛要将那光影烙进记忆。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此时,凰云忽觉命锁一烫。
她瞳孔微缩。
星盘残留在识海的推演图谱,竟自行闪动了一下——《万象归元阵·极境篇》的核心符文中,浮现出一道此前从未见过的逆向纹路,呈锁链状,缠绕阵眼。
她不动声色,只指尖微曲,将这一异样封入魂念深处。
赤月察觉她气息微滞,低声:“怎么了?”
凰云摇头,正要开口——
议事厅外,钟声响起。
三长两短,是掌教即将亲临的信号。
凰云抬眼望向殿门。
赤月缓缓握紧焚寂剑柄。
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