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洞口的藤蔓还在晃。
我靠在岩壁上,手摸到脖子上的伤口,血已经凝了一层。刚才那把刀留下的。我没敢动,也不敢出声,生怕外面还有人等着听动静。
陆扬躺在角落里,呼吸很慢。我爬过去看他,额头烫得吓人。湿布早干了,我把它放进嘴里咬住,撕开裙角重新浸水。布条一贴上他额头,热气就冒出来。
我不能等。
杀手走了,但他画了记号。他还会回来。他知道这里有人,知道我们没武器,知道我护不住陆扬。
我抬头看洞顶。光线从缝隙照进来一点,能看到上面有块大石头松动了,藤蔓缠在边上。下面堆着枯枝和碎石,是我之前捡的。
我记得宫里的图谱。老师讲过一种机关,用绳子拉住重物,人一碰机关就掉下来砸人。
我慢慢爬上去,手指抠进石缝。肩膀发酸,但我没停下。藤蔓够长,我把一头绕在石头后面,打了个死结。另一头拖下来,藏在自己坐的地方,用手压住。
接着我搬了几根粗枯枝,在原地堆成一个人形,披上外袍,远远看着像有人蹲着。我又撒了些碎石在入口附近,踩上去会响。
做完这些,我喘了口气,挪到陆扬旁边。把他往里拖了两步,放进一个凹进去的岩窝里。那里干燥,风吹不到。我用剩下的布条给他包好肩伤,又盖上披风。
他还活着。
我抓起一根削尖的木枝,握在手里。只要我不睡,就能撑住。
外面传来脚步声。
轻,但确实来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抓紧藤蔓末端。声音越来越近,停在洞口。
藤蔓被掀开。
那人站在外面,黑衣裹身,手里握着短刃。他低头看了看地上,发现了我撒的碎石。然后他看向那个假人,眯起眼。
他没立刻进来。
他在看。
几息后,他抬脚跨进来一步。
就在他左脚落地的瞬间,我猛地扯动藤蔓!
头顶“咔”的一声,石头松动,滚了下来。
他反应很快,往后跳,但还是被砸中肩膀。石头没完全落下,卡在半空,可劲风扫过,带下一片碎石,全砸在他头上。
他踉跄后退,短刃差点脱手。
我没松手,继续拉。藤蔓绷紧,石头摇晃,终于整块砸下!
他翻滚躲开,但右腿被擦中,跪了一下才站稳。
他抬头看我,眼神变了。
不是刚才那种轻视,是惊。他没想到我会设陷阱。
我没说话,只把木枝对准他。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慢慢站直。左手扶着右腿,显然伤了。他没再往里走,而是后退两步,拨开藤蔓出去了。
我没动。
洞口恢复安静。
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走。
果然,几分钟后,外面扔进来一块石头,砸在假人身上。
试探。
我没理。手里的藤蔓还绷着,第二块石头随时能放。
又过了很久,外面没了动静。
我松了半口气,但不敢放松。我爬到洞口,透过藤蔓缝隙往外看。
天快黑了。林子里影子拉长,看不清人。
我退回陆扬身边,检查他的呼吸。还好,还在。
我摸了摸他的脸,太烫。这样下去他会烧坏。
侍女还没回来。她去采药,应该快了。我让她记住危险信号——三声敲石。只要听到,就说明洞里出事。
我不能再等。
我脱下外袍,叠成垫子塞进他背后,让他靠着岩壁。又把木枝放在他手边,万一我倒下,他还能有一点防备。
然后我把自己缩在他旁边,背靠石壁,眼睛盯着洞口。
夜风钻进来,冷。我的衣服湿了汗,贴在身上。脖子上的伤一阵阵疼。
但我不能睡。
我开始数数。一、二、三……一直往下。数错了就重来。这是陆扬教我的方法,说士兵在战场上守夜就这样保持清醒。
外面树叶沙沙响。
我不知道那是风,还是有人靠近。
但我已经不怕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宫墙里的郡主。我不是累赘。我能护住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月亮升起来时,洞口传来轻微摩擦声。
不是脚步。
是藤蔓被一点点拨开的声音。
我握紧木枝,手心全是汗。
一个黑影蹲在洞外,没有进来。他抬起手,在地上划了一下。
就是白天那个符号。
他知道了陷阱,也知道了我没武器。他是来确认我还有没有力气动手。
我不出声,也不动。
他等了几息,起身走了。
这次我没有看到他离开的背影。风太大,树叶挡住了视线。
我靠着陆扬,闭了闭眼。
现在安全了。暂时。
我听见远处有猫头鹰叫了一声。
那是侍女出发前我们约好的暗号——如果她找到草药,就会学这个声音。
她还活着,正在回来的路上。
我睁开眼,把木枝插进腰带,双手抱膝坐着。耳朵竖着听外面每一个声音。
陆扬忽然动了一下,手指抽搐。
我立刻伸手握住他。
“我在。”我说,“你别怕。”
他没睁眼,但手指回握了一下。
很轻,但真实。
我低头看他手上的茧。那是练剑留下的。这双手打过胜仗,杀过敌将,现在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我记得他说过的话。
“只要一口气在,就不能认输。”
我也没输。
我还在这里。
我还守着他。
外面风更大了。
我听见枯叶被踩碎的声音。
很远。
但我还是把木枝拿了起来。
对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