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前的喧闹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周正脸上挂着营业式微笑，心里小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眼前这些修士，在他眼中已然是一枚枚长着腿会说话的灵石.
这时，人群外围，一个炼气四层的修士挤了进来，对着周正拱了拱手。
“王道友，马老大有请，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热闹的场面为之一静。
围在周正身边的修士们，眼神交流间多了几分忌惮。
周正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周围众人团团一揖。
“诸位道友，马老大相召，不敢怠慢，今日便到此为止，咱们改日再叙。”
众人虽有不舍，但也不敢拂了马老大的面子，纷纷拱手告辞。
周正跟着那名传话的修士，朝着马老大那处宽敞石屋走去。
他心里嘀咕：“马老大这时候找我干嘛？总不会是看我生意好，想抽成吧？”
来到石屋前，传话修士通报一声后便自行退下。
马老大见周正进来，抬了抬眼皮，脸上挤出一丝算得上是客气的笑容。
“王道友，出关了？恭喜修为精进。”
周正心中暗凛，他可是将气息压在炼气二层，这马老大是客套话，还是真看出了点什么？
他连忙拱手，姿态放得颇低。
“马老大谬赞了，晚辈不过侥幸略有寸进，不知老大唤晚辈前来，有何吩咐？”
马老大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吩咐谈不上，只是王道友如今修炼有成，声名远播，不知对这日后，有何打算啊？”
他明面上就二层修为，哪来的有成？
这马老大话里有话啊。
周正略一沉吟，决定先装傻。
“承蒙青草涧各位道友不弃，晚辈方能在此立足。”
“今后自当竭尽所能，继续为诸位道友解惑答疑，略尽绵薄之力。”
他想着，刚才洞府外那场面，多肥的韭菜地啊！
不趁机狠狠收割一波，都对不住他闭关近两年憋出来的这身仙气。
“哦？继续为大家解惑？”
马老大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王道友有此仁心，自然是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倒是替王道友想了个更好的去处。”
周正面上却故作惊讶：“更好的去处？”
“不错。”
“浮萍城，你可知道？”
周正点头。
“略有耳闻，乃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散修聚集之地。”
“知道就好。”
马老大满意地点点头。
“浮萍城中有个吴家，乃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修仙家族。”
“他们眼下正缺一位为家族孩童引气入门，打熬基础的讲席先生。”
他顿了顿，观察着周正的反应。
“我正好有位至交，在吴家外院颇有些脸面。”
“前些日子与他饮酒，我便将王道友助我青草涧多位道友突破瓶颈的事情与他说了。”
“他已答应为你谋得这个位置，不知王道友，意下如何啊？”
马老大的话语听着是商量，但那语气眼神，分明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周正听完算是明白了。
这是要赶他走啊。
王携因为推演功法和最后冲击境界，神魂消耗过巨，已然再次沉眠。
在沉眠前，他们确实商议过，青草涧找不到突破炼气后期的机缘，本就打算近期离开。
周正刚才之所以那么热情地想捞一票，也就是想着临走前多攒点路费和老本。
马老大看着周正，皮笑肉不笑。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去了吴家，便有稳定的灵石供奉，岂不远胜这青草涧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周正知道马老大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赖着不走，恐怕就不是客气请走，而是要被请走了。
他站起身，对着马老大郑重一揖。
“既然马老大已为晚辈铺好前路，晚辈岂有不识抬举之理？晚辈愿意前往！”
马老大见周正如此上道，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显然对周正的识时务非常满意。
“好！王道友果然是明白人！”
马老大抚掌笑道。
“既然如此，你便准备一下，尽快动身吧，从此地到浮萍城，路途不近，宜早不宜迟。”
他顿了顿，仿佛才想起什么。
“对了，你闭关这两年多，欠下的洞府月例，就不用交了，就算是我为你践行的一点心意。”
这马老大倒是会做顺水人情，这才几个灵石？跟他即将错失的咨询费相比，九牛一毛。
不过周正的姿态倒是拿得很足。
“这……这如何使得？多谢马老大厚爱。”
马老大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周正。
“这里面是我那至交好友的联络方式和在浮萍城的地址，你到了浮萍城，凭此玉简去寻他即可。”
“是，晚辈明白了。”
周正接过玉简，小心收好。
“晚辈还需回去稍作整理，明日一早便动身。”
从马老大的石屋出来，周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掂了掂手中的玉简，转身朝着老凿子那处窝棚走去。
老凿子正叼着根草茎，见到周正过来，他抬了抬眼皮，似乎并不意外。
“要走了？”
周正一愣：“凿爷，您怎么知道？”
老凿子嗤笑一声。
“老子在这青草涧混了十几年，马老大那点心思，还能看不透？”
他指了指山谷。
“你小子，就没发现这青草涧和两年前有什么不同？”
周正闻言，仔细感知了一番。
确实，谷底活动的修士似乎比他闭关前多了不少，而且气息也杂了许多。
“人……好像多了不少？”
周正不确定地说。
“何止是多了不少！”
“自打你小子闭关，你那小王先生的名头不知道被不知哪个碎嘴越传越广。”
“说什么青草涧藏着个九天殿出来的高人，专解修行疑难。”
“好家伙，引得那些但凡是卡在瓶颈上多年的散修，都往咱这儿跑。”
他啐了一口，吐掉嘴里得草茎。
“虽说你小子一直闭关，不少人走了，可还有人干脆就在这儿住下了。”
“这两年，青草涧的人口，起码多了三成，炼气四五层的，都多了好几个。”
周正无语，原来自己闭关期间，名气非但没减弱，反而因为神秘感而发酵了？
老凿子压低了声音。
“人多了，突破的人多了，对青草涧整体或许是好事。”
“但对马老大来说，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以前这里就他一个炼气六层，稳稳压住所有人。”
“现在呢？要是再有几个突破到炼气五六层的，这青草涧，到时候谁说了算，可就不一定咯。”
周正算是明白了。
自己这个意外变量，已经搅动了青草涧原有的力量平衡。
已经触动了马老大的核心利益，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这个祸源送走，哪怕搭上个人情，也要维持住他的统治地位。
想通了其中关窍，周正反而释然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利益之地，谈何情谊？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原来如此……多谢凿爷点醒。”
周正对着老凿子拱了拱手。
“我明日便走了，去浮萍城。”
老凿子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离别的情绪，在这修仙界，聚散离合实属寻常。
“浮萍城……也好，那地方龙蛇混杂，机会也多，比窝在这山沟沟里有前途。”
周正笑了笑。
“临走前，总得跟几位老朋友告个别。”
“凿爷，摆酒吧，把胡前辈、张前辈，还有石岚队长他们几位相熟的都叫上，我请客！”
“算是感谢大家这些年的照应，也当是为我饯行。”
老凿子这次没再吐槽他乱花灵石，只是点了点头。
“成，我去张罗。今晚，就在我这儿。”
是夜，老凿子的窝棚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酒桌上，众人推杯换盏，回忆起过往种种，胡修士和张修士更是对周正感激不尽。
酒至半酣，周正举起酒碗，对着众人，也对着这片他待了两年多的青草涧，朗声道。
“诸位，山高水长，仙路漫漫，他日若有缘，咱们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