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圣女大人才会急匆匆地赶回来吧。”
“不是问题,难道是嘉心糖大人的神谕降临了吗?就像上次降下的鸡肉那样的奇迹,为了再次在我们面前显现出哪怕只是他姿态的一鳞半爪。”
“根据《圣经》所载,嘉心糖大人总是陪伴在我们身边,分享着真理之碟,所以你的话或许是对的吧?”
“可是,那为什么翡翠魔塔却无法生产可乐呢?”
“至于那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尤莉亚皇女曾言,让大家更仔细地巡逻地下城周围的村庄,这一点也着实令人有些在意。
“诸位,安静!现在难道不是该聆听圣女殿下教诲的时候吗?凡是侍奉嘉心糖大人之人,难道不知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应自重吗?”
撇开身后那些窃窃私语的祭司们,妮露神情极其郑重地步入了神殿。
她刚抵达,曾经鸡只源源不绝涌出的地方,一座孤零零的祭坛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里依然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然而……
‘要是纯粹真理真的出了问题……’
妮露快速巡视了一番神殿。
然后,她徘徊了几分钟,随即在神殿的中心区域虔诚祈祷。
她那如同雪般洁白的肌肤,将阳光尽数反射。
她双膝跪地,向着她虔诚侍奉的主祈祷。仅仅是那份无比圣洁的姿态,就让在场所有祭司都屏息凝神,无一人敢轻易开口打破这庄严的寂静。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妮露小心翼翼地解开跪姿,从原地起身。
“诸位,我已刚向嘉心糖大人禀报过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妮露看着那满面忧色的高阶祭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是宽慰般地说道:
“是,当然。嘉心糖大人仍旧在俯瞰着我们。眼下不过是需要我们暂时克服磨难的时刻罢了。因此,诸位无需担忧。”
“真是如此吗?那可真是万幸!翡翠魔塔的塔主,一会儿说‘神不再降下纯粹真理了’,一会儿圣女大人又乘船急匆匆地赶回此处……我真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呢!”
就这样,妮露从清晨起便率领众多祭司在神殿祈祷。之后,她径直返回了嘉心糖圣堂内圣女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地向一直伴随左右的塞西莉亚搭话。
“教皇陛下作何反应?”
“教皇陛下已经亲自去向尤莉亚皇女转达,说她不必再担心了。眼下皇帝陛下应该也正在着手善后,如此一来,那些纷乱的声音便会平息下来了吧。”
可乐的供应突然中断,地下城周边又传出各种杂音,帝国为此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听了塞西莉亚的话,妮露短叹一声。
“是吗……看来燃眉之急总算是暂时解决了。”
代表嘉心糖教的两位象征性人物——圣女妮露和皇帝伊丽莎白。
两人亲自出面,宣称‘嘉心糖大人的爱从未改变,此刻不过是嘉心糖大人为我们降下了考验’,这件事所蕴含的意义远比想象中巨大,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这有多么令人庆幸。
然而,问题就在于——顾名思义,这不过是暂时扑灭了眼前的急火罢了。
“以防万一,容我再问一遍,在您祷告时,嘉心糖大人是否……”
“……是的,没有回应。”
“是这样啊……”
来这里之前,她唯独向塞西莉亚全盘托出了所有关于‘纯粹真理出了问题’的情况。
从阿芙洛修女的遭遇,到险峻的海路,所有的这一切。
妮露虽然口出谎言,但这已是她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在局势本就诡异不安的情况下,如果连圣女也如实宣告‘听不到神的声音’,那会怎样?
凭借宗教之力,享受着前所未有稳定期的帝国,必将无可避免地走向动摇。
更何况,可乐的供应中断尚可勉强忍受,可肥料一旦断绝,那将是极其致命的灾难。
因为即使这次农作可以勉强渡过难关,若下一批作物歉收,进而影响粮食产量,那将是世上最危险的事。
幸好娜娜莉察觉敏锐,自发地对谣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压制,这才确保了仅凭这些措施,暂不会引发大规模的混乱。
诚然,即便魔气作祟,时间一久,问题终将愈发清晰地浮现,此乃无可避免之事。
但眼下,哪怕能争取到一丝半点的时间,都已是上策。
“塞西莉亚,请不必太过忧虑。虽然眼下完全无法感知到神明,这确实是残酷的现实,但嘉心糖大人并未抛弃我们,这同样是不争的事实啊。”
妮露心中想道。
那段岁月,她尚未蜕变为圣女之时,那段不堪回首的恐怖往事。
以及,嘉心糖大人那每时每刻都赐予妮露确信的话语以及,他的抚触。
“我相信,只要耐心等候,就一定会得到谕示。”
塞西莉亚深深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向妮露问道:“圣女大人,您今后有何打算?”
从今往后,我将不间断地向嘉心糖大人献上祈祷。
“您说要不间断地祈祷,那意思是——”
“除了不得不入睡,以及摄入维生所需的最少量食物的时间之外,所有时间我都会用来祈祷。”
“!”
看着被这简直是二十四小时无休止的祈祷震惊得瞪大了双眼的塞西莉亚,妮露开口道: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您了吗?他会一直关注着我。所以,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来寻我。请您务必让此事不要外传。”
“……我明白了,圣女大人。请您宽心。”
塞西莉亚行礼离去后——
妮露,在柔和地洒下光芒的彩绘玻璃窗前跪了下来。
红色、蓝色、绿色……
除此之外,绚烂的各色光芒美丽地包裹着妮露。
妮露虽无从知晓——
那景象,竟与一只散发着三色光芒的兔子如出一辙。
◆◆◆
她已祈祷了不知多少时日。
妮露几乎是字面意义上的,除了每日约莫四小时的睡眠,以及每次耗时不过十分钟的极短暂用餐时间外,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圣女之房内,持续跪地祈祷。
换作寻常之人——不,哪怕是不同凡响的佼佼者,也难免会在这般漫长而疲惫的时日中筋疲力尽。可妮露却奇迹般地,岿然不动地挺了过来。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做到这一切呢?
嘉心糖。
那是神只的名讳。
然而,至少对妮露而言,嘉心糖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神。
因为那是无人知晓,唯有她一人所洞悉的存在。
那位将她塑造成圣女,以独属于他的爱充盈世间,并叮嘱她‘莫忘女子身份’的神只……
妮露今日,再度向她唯一的真神献上祈祷。
‘嘉心糖大人。’
您可曾听闻我的心声?
……您不曾听闻,不曾垂目——不知为何,我却如此清楚地明白。
或许是因为嘉心糖神明那曾清晰存在于我腹中的旨意吧,如今它已不再有所感应。
若能感受到嘉心糖神明的注视,定然会有所回应,然而此刻却寂静无声……
然而,我知晓。
嘉心糖神明,祂确然存在。
我能在此地以圣女之身侍奉,便是最大的明证了。
所以,我不会认为祂已离去。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深知身为受造之物的人类,不可妄自干涉神明之事,但仍为此忧心忡忡,恳请您宽恕。
恕我直言。
正如某日嘉心糖神明突然降临我们的世界一般。
我并非没有想过,祂也可能某日突然从我们的世界中离去。
然而,那个念头从未长久。
因为嘉心糖神明爱着我。
所以,祂绝不会背弃我,背弃我们的世界而离去……
我们曾一同交谈,祂也曾轻抚我的头顶……
或许嘉心糖大人并不希望我如此勉强自己。
其实,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勉强自己。
只是觉得,只要我坚持如此,那位总是俯视着我的嘉心糖大人,就一定会前来寻我。
就像下一刻,他就会轻声低语:“妮露,你不必这样,我希望你幸福。”然后轻抚我的发丝——
“……呜。”
妮露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明明不想哭,眼泪却止不住地涌出。
她终究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即便再怎么不愿,心头仍旧被无尽的焦虑攫住。
唯恐嘉心糖大人突然消失。
不清楚确切的缘由,却又害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令嘉心糖大人失望,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您还……还不能离开啊,嘉心糖大人。若是我有什么冒犯之处,定会竭力弥补。若是在新大陆的行为未能合您心意,我也会悉数改正。’
‘所以,所以求求您……降下神之话语,降下嘉心糖大人的纯粹真理吧……’
“笃笃笃!”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猛地一惊,循声转过头去。
“……是谁?”
她明明已经嘱咐过塞西莉亚,不许任何人靠近了?
就在这时。
“圣女大人,您可在里面?”
“……陛下?”
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与她一样,被认为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一个受到神明宠爱的女子——伊丽莎白。
妮露尚未及回应,房门便应声而开。
“请原谅我的无礼,圣女大人。然而,似乎有急事,我不得不立刻向您禀报。”
“哎?那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那个,降临到我身上了。”
“降临?那是什么?”
伊丽莎白带着一副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无比严肃的表情。
“……我,听到了神的代理人的声音。”
◆◆◆
[真的没关系吗,我的同族?你该知道,未经神明许可,擅自与世界的凡人交谈,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那毫无感情、平淡询问的同族,观测者饱含着满腔情绪,紧咬牙关,回答道:
“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不会变,姐姐。现在是我们该主动询问的时候了。”
“是啊。身为下位个体的她能看到的东西,我们观测者却无法确认。”
“她那颗想要与嘉心糖大人相连的心意……竟然触及了连我们都不敢轻易窥探的神之领域。”
“致伊丽莎白――那个连我们都未能确认的事物,却唯有她成功将其确认的生灵。”
[……]
同族一言不发,回想起方才与观测者的那番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