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冰棱融成细水,淅淅沥沥的淌了半个月,女学院中种下的梅花已然暗香浮动。
距离上次王二闹事,竟已过去一个月。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傅琳给女学里的老师孩子们都说了放假事宜,叮嘱她们归家不要忘记护好手指,若是因为做粗活伤了手,回来就得重新养上半个月。
到了除夕前两日,傅琳送走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孩子们,又让行六驾马送几位老师回去过年。
关上女学的大门,她带着翠翠绕着屋子一间一间的检查。
知道皇帝最近很忙,必然是没有时间会出宫找她,所以她今日一早就让行五替她送信去了。本来今日就打算回京都过年,便让行五送完就去收拾收拾院子,省的来回跑麻烦。
正开了库房的门,进去检查所有布匹绸缎和针线有没有摆放好,有没有罩上防尘布。日光透过高窗斜照进来,傅琳正弯腰查看地面有没有生霉。
忽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她下意识想去扶身旁的架子,手背从锦缎上划过,只一瞬间,就感到冰凉的地面撞得骨头生疼。
意识一点点消散,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模糊。
有人影在眼前晃动,最后一丝清明消失前,她只瞥见一双手向她伸出,翠翠焦急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终是什么都没能抓住。
滴滴滴————
傅琳只觉得吵闹的很,吵的她忍不住睁开眼来,想看看是什么在响。
可当她真的睁开了眼,忽的四周的声音却又消失了, 屋子里黑蒙蒙的,她…是做梦了?
她动了动胳膊,这才发觉旁边还趴着一个人,自己的手腕被翠翠握在手心里。
“翠翠…”傅琳偏头喊了她一声。
翠翠听见声音,猛的站起身,握紧了傅琳的双手:“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啊我怎么了?”傅琳疑惑地看着她。
自己不就是睡着了吗?
“您都昏迷两天了!”翠翠说着便小嘴一扁,哭了出来。
傅琳缓缓抬眼,打量了一圈熟悉的卧房,帐幔低垂,炭火在盆里燃得正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艾草香。
“我…睡了两天?”
“对啊!那天奴婢陪您在女学检查,孩子们都走了,奴婢就锁个门的功夫,瞧见您的时候,已经倒在库房里了”翠翠一边说着一边抽噎。
她真的吓坏了,当时整个女学只有她和夫人在,小五小六哥哥都不在跟前,她根本不知道要找谁。
翠翠说的话,傅琳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只记得那几日越来越冷,她每天都不想起床,想着快放假了,写信让皇上记得趁着放假安排人来盘炕。
然后…就没有了。
“是不是吓坏了?”傅琳坐起身来,看着翠翠眼底全是红血丝,想来她昏睡的这几日是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翠翠点头,是吓坏了。
“我应该只是累着了,你瞧我一点事都没有呢”傅琳摊开手,她确实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饿不饿,奴婢先给您端杯水来”翠翠瞧她精神不错,想到大夫也说夫人没有大碍,这才想起来夫人两日昏睡一粒米也没进。
“不饿,你帮我去喊一声行五来”傅琳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翠翠离开之后,傅琳躺在床榻上,双眼直直盯着床顶。
她昏迷了两日?…那今天便是除夕了吧。
萧霖川知道她病了吗?
她梦里听到的那些吵闹声…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夫人,您醒了”行五的声音透过窗棂传进来。
“行五…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在女学昏迷了,是暗中守着的老十听到翠翠的哭喊声,从村民家里借了牛车,将您送到京都来的”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夫人虽然气血略有虚耗,但脉象平稳,并无大碍。他又用银针查验,确定您并未中毒,只说您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傅琳沉默了一会,才问:“皇上知道此事吗?”
“皇上暂且不知,前两日我们生怕是有人向您投毒或者暗中点穴至您昏迷,所以一直守在屋外。大夫请了好几个,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原本今日您再不醒,我们计划等皇上家宴结束就禀告的”
“你同大家都说一声…我许是这一阵子太累了,这才多睡了一会,此事不必报给皇上”
“这…这不合规矩”
“无碍,皇上最近在忙,最多过两日他便要来了,我自会亲自告诉他的”
“…是”
行五与傅琳也认识很久了,知道她不是愚笨之人,有些事应该不会瞒着皇上。
“你且下去吧,叫大家该歇息就歇息,大过年的,不必守在我这”
“是”
行五离开之后,傅琳也没有睡意,点了几盏灯,将自己周身都检查了一遍。
除了好像瘦了一些,似乎没有变化。
应该真的是气血不足,过于疲累导致的。
此事她似乎没放在心上,过两日皇帝果然出宫来找她,她当做笑话说与皇上听:“我不过是累着了,在库房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叫这帮人吓坏了,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傅琳说着抬起手背,遮住嘴角。
萧霖川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坐着都能睡着,可见你真是操劳过度,朕瞧你好像瘦了不少”
“诶呀,都怪这日头太冷了,我每天都不想起床,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也总不觉得饿,这吃的就少了些”
她说着话,行动也大胆了许多,扯着萧霖川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皇上知不知道,有什么事不用下床也能做的?”
萧霖川的眼神暗了暗,但摸到她的脊骨,却又将手收回。将她撩起的下摆整理好:“这一阵子宫中到处都听人咳嗽,天冷,你又受了累,今日朕就来看看你,你躺好了”
二人鲜少有躺在一个被窝里纯聊天的时候。
毕竟皇帝也不能天天都从宫中出来,每回出来也要赶在二更天之前回去。时间紧迫,又香软在怀,他哪里有如今这种搂着人还不动心思的时候呢。
傅琳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不知怎的,明明已经睡了一下午,却还是困得睁不开眼来。